這就是南陽侯家的大姑娘,一個不在乎別人說了什麼也不在乎讓你知道她的不在乎的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紆尊降貴叫葉青青坐到她身邊:“你姓葉?我知道了,就是你爹替我阿爹擋過一刀。”
她伸手掐了一下葉青青的臉,掐得她好疼,可是被仙女姐姐掐嘛,疼就疼了!她忍著疼問道:“姐姐,你到京城去,要走多久啊?”
她換了一隻手去掐葉青青的臉,不以為意地說:“不知道,我沒問,很久吧。”
葉青青又問:“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姐姐怕不怕啊?”
“怕什麼?我爹說,京城有我表哥。”
葉青青一時十分崇拜,神仙姐姐可真厲害啊,京城都有表哥!不像她,隻在劍南有表哥!
回家的時候,葉青青靠在她娘懷裏瞌睡,阿娘十指成梳一下一下替她理頭發,對阿爹說:“你們男人啊!就是心狠。劍南離京城這樣遠,侯爺就舍得把姑娘嫁過去,那是多凶險的地兒啊。要我說,劍南多少好兒郎,怎的非得去長安?都說能進東宮是大福氣,我看這福氣給我我才不要呢。”
阿爹笑阿娘沒見識:“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那是太子嗎?那是侯爺的親外甥!還能有比這麼親上加親更好的事?等太子登基,那皇後娘娘的位子,還能不給自家表妹?以後咱們侯爺不說做個國丈,我看呐,還能做皇帝的外公。再不用受許家的窩囊氣!”
五年後,南陽侯的外甥倒確實做了皇上,隻是皇後娘娘姓沈不姓劉。葉青青他爹在家關起門來,偷偷罵道:“噯,咱們侯爺給他出錢出人的,後位竟給了外人,呸,我是真替咱們侯爺不值。”
阿娘這些年成長了,開始做個理智粉,勸她爹說:“沈皇後到底是原配,先來後到嘛。”
就是這個時候,家裏忽然請了先生,開始教葉青青琴棋書畫禮儀裝飾,葉青青本是個愛跟人吵嘴的小姑娘,學了幾年,倒也有模有樣,一舉手一投足,連笑容也是精心教導出來的規矩文雅,南陽侯見了她一回,笑著說道:“小葉子,你這個閨女,當年我就說她不錯。你空了,朝堂上的事也給她講一講,當初我就是沒給珍珍講……是我糊塗,我原以為一家人麼。”
他說著就沉下臉去不言語,阿爹勸道:“侯爺也別急。娘娘到底有三皇子傍身,沈皇後兒子都死了,聽說身體也不好,以後日子長著呢……”
南陽侯依舊臉色陰鷙:“我當初把女兒嫁給他,可不是為了受這份委屈的!”
(二)
葉青青就開始聽她爹講朝堂上的事,她爹沒讀過兩天書,行伍出身的漢子用詞極粗魯,什麼江太傅牆頭草兩邊倒,溫尚書沒有皇上隻能去討飯,林大將軍受許家的恩惠臨陣倒戈反咬許家一口比狗還不如……就這麼雜七雜八的一大堆,聽得她兩眼發直,幾乎要打瞌睡流口水,阿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你個不惜福的死丫頭!多少家的女兒想得侯爺的賞識侯爺都看不上,難得你有這個福分,侯爺也是念著舊情偏心你,你聽爹的,好好學,以後到了宮裏,掙上個娘娘,咱們葉家也榮耀啊。”
阿娘煩得不得了:“你就求求侯爺把這福分給別人吧,這不是剜我的心嗎?侯爺的親閨女是什麼人品,咱們家青青是什麼人品?我隻怕進了宮,咱們青青這條小命就沒了!”
阿娘天天哭啊哭的,阿爹早都不怎麼放心上:“你別犯傻。宮裏沈皇後不行了,要不了多久的事,你等著吧,純妃娘娘登了後位,咱們青青到宮裏,還有誰敢欺負她!”
她爹果然消息靈通,過了年,皇後娘娘就薨逝了,葉青青為她穿了三日素服,沈皇後才二十五就沒了,葉青青想想都有點傷心。回頭一看,她爹正搖頭晃腦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瘋狂上揚的嘴角生動形象地闡釋了什麼是阿娘說的真理——男人一生中的三大樂事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就算死的是別人的老婆也能提前預演一下快樂。
皇上終於可以立新皇後了,葉青青她爹比皇上還激動,天天搓手給她講最新進展,那積極主動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會立他當皇後呢!
托他爹的福,葉青青還沒出劍南,就已經對宮裏幾位娘娘和皇子公主都了然於胸。什麼皇上很寵婉貴妃生的六皇子,三公主胖得像個球,溫尚書的女兒生不出兒子皇上還給了她一個真偏心……劍南距京都這麼遠,阿爹不知通過什麼門路探聽這許多消息?然而阿爹卻還要歎一聲,“皇上這些年盯得也太緊了,這些娘娘都是個什麼品性,愛什麼不愛什麼,跟誰好跟誰不好消息也沒個準……”
鬧了一年,純妃娘娘也沒當上皇後,新皇後姓江,才十七歲,是“牆頭草”江太傅的小孫女。江太傅此人十分滑頭,當年許陳沈三家在前朝鬥得硝煙彌漫,江太傅猶能施施然請他們三家人同時過府赴宴,大家言笑晏晏興盡而歸。
阿爹說,南陽侯氣得把鎮紙砸到牆上砸出了一個坑:“江老賊算什麼東西!當初真刀真槍幹許家那會他在哪!這麼個老滑頭!皇上竟然信得過他!”
南陽侯對他外甥算是徹底沒了信心,對親閨女也很無語——他辛辛苦苦遞了消息給純妃,人家不說爭取,連宮門都不出去,天天告病,皇上不肯立她的原因就有一條說她身體不好。
“這次選秀就把四個孩子送上京去,珍珍那個性子,一個人在宮裏沒人幫她是不行的。”南陽侯拍著葉青青她爹的肩膀,“哎,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把她教好,她再這麼讓下去,三皇子就連東宮的門也摸不到了。皇上不替他們母子想,隻能我來想。”
葉青青差點把心裏話說出口——侯爺,您是替娘娘想,還是替您自己想,您心裏沒點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