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北部邊境,朔北平原。
凜冽的寒風如狂獅般肆虐著終年白茫茫的平原。這裏積雪已有數千年,常年不化,越是往北,冰原上的積雪便越厚。到最後,連居住在這冰天雪地中的霸主“冰原狼”也隻能望風卻步。
如今正是入冬時節,冰原上所有的野獸都做好了入冬的準備,來迎接漫長的寒冬,隻有寥寥幾隻輕盈的雪兔在冒險前行。然而就是在這麼一個大雪飄飛的極北之地,遠遠地,竟依稀出現了一個佝僂的身影。
那是一位拄著木棍,衣衫襤褸的老者,他的眼睛緊閉著,凹陷著,滿目橫秋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寫盡人生滄桑。看裝束,他像一個乞丐,但什麼樣的乞丐能來到這極北之地。這裏是絕境,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
由於這夾雜著雪花的寒風,老者目不見物,隻好緊閉雙眼,如一個盲者在艱難地行走。他的臉早已凍得又黑又紫,但他那件布滿補丁的破衣中竟然緊緊包裹著一個繈褓,老者將繈褓緊緊貼著他那唯一還殘留著一絲溫度的胸膛上,不時低頭睜眼瞧瞧繈褓中的嬰兒。
嬰兒似乎是個剛出生不久的新生兒,幼小的身體看起來不過四斤重,那張晶瑩剔透的小臉早已凍得發紅。繈褓是用昂貴的布錦織成,這樣的一個嬰兒應該生活在富貴之家,應該處於一家人幸福的懷抱之中。但是,他卻出現在這裏,在這經受天寒地凍。
老者時刻擔心這個幼小的生命隨時被嚴寒吞噬生命,所以每當他顫顫巍巍地解開衣領,看到這個可憐的小家夥還在虛弱地殘喘時,他那雙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中總會閃爍著淚光。
老者再次用顫巍的手係上衣領,迎著寒風,瞪大了雙眼,眼前一片荒蕪,如同象征著死神的白色籠罩著眼前的一切。凜冽的風如刀割般劃過老者的臉龐。老者深吸一口氣,似是要呐喊。但就在這時,老者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並不清晰的號角聲。
老者聞聲,那枯瘦的身軀頓時為之一振,那副凍得幾乎已經失去知覺的膝蓋撲通跪倒,陷進了軟綿綿的雪地裏。他將右手的拐杖一扔,兩手開始刨地,很快,雪地被他挖出了一個不大的雪坑,老者用不斷發抖的雙手將懷中的繈褓抱出放進雪坑裏,寒風凜冽,可憐的小家夥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連放生哭泣的能力都沒有了。
老者又脫下他那件破爛不堪的外衣蓋到洞口上,很快,積雪在上麵輕輕鋪上了一層雪白的薄紗。此刻老者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襯衣津貼著他那瘦骨嶙峋的上身,隻是這件襯衣是上等絲綢所製,和周圍的白雪是一個顏色。
老者撿起了拐杖,一雙近乎絕望的淚眼停留在了他剛掩藏好的雪洞上。他咬了咬牙,扭頭走開,臉頰的淚水已經凝結了冰霜。他緊閉雙眼,走了幾十步,突然腳下一滑,老者整個人跪倒在地。老者用手撐地,艱難地想要站起,卻絲毫使不出勁。於是他就保持著下跪的姿勢,在雪地中紋絲不動,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沒有等太久,便聽到了熟悉的馬嘶鳴聲。老者還是沒有睜眼,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披著銀色鎧甲,手持紅纓長槍的軍隊騎著戰馬正圍著他轉圈。接踵而至的馬蹄聲越來越多,數不盡的戰馬在老者的周圍嘶鳴。
“老師,是我,衛稷。”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此刻在老者耳邊響起,老者猛地睜開雙眼,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身披黑色貂裘大衣的年輕人。
衛稷沒有理會老者刀子般的目光,隻是眼神空洞地看向老者的胸口,老者的半敞開的胸口上,露出了文身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