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師兄~”
又是那個熟悉親切又嬌嫩的聲音,李仙崖親眼目睹著小雨在鬼穀後山花圃中無憂無慮地嬉鬧,小雨還是那麼的天真好動,衣物上,沾滿了花圃的泥土,小雨身邊,大師姐低下身,麵帶微笑地替小雨係好掙開的腰帶。
李仙崖在遠處默默地看著,突然覺察得哪些不對,他驟然間想起,師姐從來不會離開鬼頭崖。
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得模糊動蕩,李仙崖仿佛墮入到無邊無際的深淵,周圍的景物也由後山花圃變成了無妄峰鬼頭崖,隻見師父拿著劍,身披褐色長袍,威風凜凜地站立在山崖一角,師叔和三位師兄分別提劍護在左右。師父的臉不再是如今的老氣橫秋,恰是十年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四位師兄也是十年前的裝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鬼頭崖的那個雨夜。
“爹!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殺他!”
李仙崖可以聽到師姐那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恍惚中,李仙崖看到,師父舉起了長劍……
“師父不要!”
李仙崖不禁大聲哭喊,那無力的痛苦感再次湧上心頭。
……
李仙崖緩緩睜開淚眼,隻覺胸口氣悶,有種窒息的感覺。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什麼不要?你做噩夢了嗎?怎麼流淚了?是水太燙了嗎?”
李仙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赤身裸體,躺在一個裝滿水的木桶之中,木桶中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而陸傾安在一旁,一身粗布衣衫,肩旁上掛著兩條白毛巾,倒像是客棧裏的小二。
“你可算醒了,感覺如何?”
李仙崖麵紅耳赤,大聲斥問道:“你幹嘛?”
陸傾安一臉無辜,“幫你療毒啊。”
“為何脫我衣服?”
“泡藥浴嘍,不然你能醒這麼快?”
李仙崖啞口無言,隻好大口喘著氣。
陸傾安微微一笑,“都是男人嘛,不要這麼害羞。”
“走開!”
“好嘞,你先泡著,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陸傾安知趣地跑開,姿勢卻真像極了一個八麵玲瓏的店小二。
“等等。”
陸傾安陪著笑,連忙折返回來,“哎,爺你還有什麼吩咐?”
“這是哪兒?”
“七裏鋪客棧。”
“把我的衣服給我。”
“好嘞。”陸傾安恭恭敬敬地將一套尋常百姓所穿的麻衣遞給了他,“為了避免招人耳目,還是先穿這身吧。”
李仙崖略微猶豫,還是伸手接過,小聲說道:“謝謝。”
陸傾安似乎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李仙崖將頭扭向一邊,“沒什麼。”
陸傾安笑笑,走出房間,在門外將門輕輕關上。
李仙崖警惕地觀察了四周,然後運功提氣,施展鬼穀秘傳吐納術,內力流轉極為不暢,顯是中毒尚未完全解除。李仙崖望著木桶中泛著微綠色的藥浴,聞氣味,皆是療毒的名貴藥草,他在鬼穀學到過的。
李仙崖想要運功化解,卻仍然提不起勁來,無奈之下,他隻好費力地起身,穿好衣服,正要出門,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何人?”
“是我,陸傾安,你穿好衣服了嗎?”
“進來。”
陸傾安打開房門,端著一木盤走了進來,木盤上,有著簡單兩盤青菜以及兩碗米飯,陸傾安將飯菜放在桌子上,拿起一來木凳坐下。
“客棧廚子剛做好的,吃點吧。”
李仙崖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也坐了過來。
“你為何救我?”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聊了起來。
陸傾安一笑,“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可你不是佛。”
陸傾安笑道:“那我是誰?”
“你是能憑借一方木琴便能抵擋千軍萬馬,內力估計七重天的高手。”
陸傾安坦然笑道:“你太抬舉我了,我內力隻比你略勝那麼一籌,先前那首《斷腸曲》以我現在的能力隻能彈奏開頭那一段,即使如此,我的內力也幾乎因此耗盡。”
“你說你救人一命能勝造七級浮屠,那為何那夜在劍廬外我滅巴山劍派,你始終沒有出手阻止?”
陸傾安正色道:“江湖紛爭,我本不該摻和。”
“那你為何要阻止我斬草除根,今日卻又救了我?”
“我阻止你殺巴山劍派家眷,是因為他們是無辜的,而你,還從來沒有對無辜的人下過毒手。”
“我殺人無數,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沒殺過平民百姓?”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你說什麼?”
“你與我年紀相仿,我雲遊四海,你歸隱深山,我看遍世間人心,你卻對人情世故幾乎一無所知。你的眼睛,就如同你的心一樣透明,你沒有做過違心之事,所以你的眼中才有這般蔚藍空明。”
李仙崖臉色微紅,“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說過,在你上巴山之前,我觀察了你數日,你不善交際,卻硬要向人打聽巴山劍派的作風,為的就是圖個心安理得吧。像你這種人,一旦劍上沾滿了無辜的人的鮮血,你將萬劫不複,再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