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穹A 2.向南,一直向南(1 / 3)

第三章冰穹A 2.向南,一直向南

1997,首次挺進:內陸冰蓋

事實上,南極考察的每一次行動都充滿了危險。現任國家海洋局極地考察辦公室黨委副書記的秦為稼,曾是中國第13次南極科考隊內陸冰蓋野外考察隊隊長。正是這支考察隊首次嚐試性地向冰穹A方向挺進。實際上,在此之前的第12次科考隊就準備行動,但是由於“雪龍”號發生事故被迫回到南美智利的一個軍港停靠維修,隻能終止了。第12次科考隊無功而返。

秦為稼清楚地記著,那次考察的行程極其曲折。他和機械師王新民在1996年的中秋節,乘飛機先到澳大利亞的霍巴特港,然後轉乘澳大利亞“極光”號考察船,經過一個多月的海上顛簸,終於到了南極。他們又從“極光”號上乘澳大利亞的飛機抵達位於南極威爾斯地海岸的凱西站。這個站原來由美國的一支科考隊在1957年建立,兩年後,澳大利亞接管了凱西站,但是,這一站點當年就被大雪掩埋,隻好另建一個新站。新站興建於1965年,四年後完成。凱西站具有獨特的設計,它的主要建築物走向正好與這個區域的主風向垂直,並高出地麵3米。這種空氣動力學形態的房子,能夠防止建築物被積雪封埋,能將飄雪在堆積之前帶到房屋的背風麵。為了防止火災,站上200多米長的建築物被分為13段,一條向風的走廊將它們連接起來,就像一架飛機展開的機翼。它以澳大利亞最後一個總督勞德—凱西的名字命名。

這是秦為稼考察計劃的一部分,他當時擔任國家海洋局極地考察辦公室科技計劃管理處副處長。因為凱西站以冰川學考察為主,它開展了許多冰川學項目的考察研究,其中有一個著名的勞冰丘冰川考察項目,得到國際冰川學家們的關注。這一項目以澳大利亞南極考察局首任局長的名字命名。此項目的開展積累了大量冰川學野外考察的設備和資料,中國第一批考察人員董兆乾等科學家曾來過這裏,此外,許多冰川學家都在這裏從事過考察研究工作,中國著名冰川學家、中科院院士、曾橫穿南極的秦大河就曾經在此越冬。在此工作的澳籍華人科學家李軍,將成為第13次內陸科考隊唯一的外籍隊員。

秦為稼在凱西站仔細參觀了澳方的冰川學野外考察設備——雪橇、雪地車、住艙、發電設施……對比之下,感到我們的裝備還很簡陋。對凱西站的考察,使秦為稼收獲很大,作為第13次內陸考察隊隊長,他內心感到踏實了許多。然後,秦為稼又轉道前往澳大利亞的戴維斯站。這個站組建於1957年初,那時的中國,正在醞釀著一場政治風暴,還沒有將目光投向這個“世界的盡頭”。戴維斯站建在南緯66.8度、東經77.58度的伊麗莎白公主地的威斯特福爾德丘陵地海岸上,距離南極大陸冰架邊緣約20公裏。這是一片約700平方公裏的罕見的具有露岩的綠洲,縱橫交錯地布滿湖泊,被一個個峽灣分割成許多陸地。它是處於南極常年考察站中最南端的一個站,享有最長的日光和夜晚,在夏季的12月和1月,太陽從不會落到地平線下。1990年,秦為稼曾經作為第6次中國科考隊越冬隊員,幾次來到戴維斯站,因而對此非常熟悉。

在這裏停留了幾天之後,秦為稼乘坐澳大利亞飛機到達第13次內陸冰蓋考察隊的出發點——中國中山站。這裏顯然具有中國風格,采用了高架式集裝箱體結構,室內外的大量裝修工作已在國內完成,構建現場隻需做接縫處理。其鋼底架也是在國內預製,這裏隻做現場安裝,它奠定了中山站房屋建築的主要類型。辦公棟、宿舍棟、氣象棟、科研棟和文體娛樂棟都是如此,看上去像一列停靠在這裏的火車,充滿了實用主義氣息。這裏的地理位置,對於地球空間環境觀測來說得天獨厚。地球磁層的極隙區是太陽風直接進入地球高空大氣的唯一通道,中山站正好處於極隙區的緯度上,因而,它成為世界上少數幾個可以進行午後極光觀測的站區之一。高空大氣物理學家楊惠根,通過對午後極光觀測數據的分析,發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午後極光概要分布》。這項研究的成果迄今仍是中國科學家在極光研究領域最重要的收獲。

秦為稼在極地辦工作時,就一直致力於推動利用中山站進行南極內陸考察。現在,他作為極地辦科技處副處長,終於獲得了親自帶隊深入南極腹地的機會,他一直處於興奮和壓力交織的狀態。那時他們可以利用的隻有三台PB240D型雪地車,這些車輛在1994年運抵中山站。秦為稼在中山站一邊做著內陸考察的前期準備工作,一邊等待著中國“雪龍”號科考船的到來。1996年12月下旬,“雪龍”號來到中山站,汽笛聲打破了南極大陸長久的寂靜,人類巨大的活力呈現在冰雪曠野上,為這裏的荒涼帶來了生機和希望。

內陸隊的其他6名隊員隨船到達,他們和秦為稼、王新民在中山站會合。內陸隊由8名隊員組成。他們是:隊長秦為稼,機械師王新民,冰川學家李忠勤、李軍、康建成、高新生、汪大立和趙建虎。他們幹勁十足,連續奮戰,這些平時習慣於在研究室工作的隊員,煥發出高昂的勞動熱情,每個人都竭盡全力,隻用了三四天時間就將內陸考察的物資從“雪龍”號上卸運到距離俄羅斯進步2站不遠的出發基地。其中最重要的設備是一個乘員艙和一個小型發電艙。元旦這一天,他們忘掉了這個重要節日,一直在忙於組裝兩個房子和野外考察的一係列繁雜的準備工作,他們知道,準備工作的充分與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此次行動的成敗。

1月18日,這是值得記憶的一天。三輛雪地車拖著雪橇,拉著笨重的設備出發了。雪地車寬闊的履帶在南極的積雪中壓出深深的印痕,發出吱吱的聲響,發動機的轟鳴聲響徹冰原,蓋過了履帶碾壓冰雪的聲音。南極特有的下降風卷起了風雪,視野在一片迷茫中消失。

內陸隊一直沿著澳大利亞考察隊開辟的一條路線前進。澳大利亞考察隊曾在20世紀60年代對艾默裏冰架上遊供應冰源的蘭伯特冰川進行過考察,他們沿著2000米等高線從戴維斯站行至莫森站,探索出一條考察通道。當秦為稼他們行進到距離中山站70公裏處,即蘭伯特冰川72點位置時,幾個冰川學家由於考察的興趣點不一,在下一步的行動方向上發生了爭執。一位科學家認為,冰川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就是沿著垂直等高線考察,另一位科學家則認為應該沿著澳大利亞的考察線路一直走下去。由於其中的一位是澳籍科學家,所以,爭論的焦點演化為“中澳之爭”。

車輛停了下來。秦為稼隻好開會研究,讓大家充分發表意見。他發現,科學家們還沒有弄清楚此次科考的更大目標,隻在一些小的目標和方法上糾纏。最後,還是隊長秦為稼拍板:中國科學家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提出了大斷麵計劃,寫入了《南極考察規劃(1989—2000年)》中,其中有一條,就是要進行南極內陸考察,“八五”計劃後期,在南極內陸方向建立第三個常年科學考察站。他說,我們這次考察是中國人很久以來想實現的一項計劃,最終決定往南攀登冰穹A。

方向確定了。向南,一直向南。秦為稼深知此次行動是一個宏大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經過七八天的艱難行進,他們終於要告別澳大利亞的考察線路,向內陸的更深處進發。這意味著,一條新的探索之路即將誕生。秦為稼將這個中國隊員到達的地方命名為DT001。D即冰穹A的英文第一個字母,T即斷麵的英文第一個字母,001則代表中國人深入南極腹地的真正起點。這一點的坐標,落在距離中山站330公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