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32
鍾驍騎在離開夏雨的那一刻下定了決心。讓夏雨癱瘓,這就是上天對自己最解恨的懲罰。
夜色沉沉,天空浩渺無邊。鍾驍騎把車開到郊外,蹲在田野裏放聲大哭。
鍾驍騎,你這個渾蛋。難道你還不明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嗎?有兩個美麗優秀、卓爾不凡的女子為你甘願付出一切。難道這種無怨無悔的愛還不能治愈你心中的傷口嗎?你辜負了兩個,不,不不,還有藍月兒,你辜負了三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配嗎?
鍾驍騎回到車裏,趴在方向盤上,淚水把方向盤套泡成了胖乎乎的橡膠圈。
他回到家已是淩晨四點了。他回去後靠在疊好的被子上,眼淚稀裏嘩啦。夏雨的話讓他愧悔交加,他覺得自己今生今世再也無顏麵對師章瑤了。
夜色濃濃,他把自己埋進繚繞的煙霧裏苟且偷安。煙灰缸裏,煙灰肆意撒落,一根一根的煙頭你擠我我擠你,誰也不肯相讓。瞧著無處藏身快要相互打架的煙頭,鍾驍騎還是不可收斂,他繼續打開打火機,點著一根又一根香煙。
他多想用手中的煙蒂燒焦自己痛苦的神經,讓它從此失去知覺,不再敏感不再衝動。
回憶像翩翩起舞的少年,一排排向他走來。夏雨被淚水淹沒的模樣讓他推不開躲不過。穿過黑暗,他看到夏雨的愛像山澗的溪流,晶瑩剔透,無色無味,幹淨得無可挑剔。
從醫院出來到現在,鍾驍騎滿腦子裝的都是夏雨的歡聲笑語,夏雨的嬌嗔嫵媚。這些珍貴的畫麵重重疊疊擠滿他記憶的籮筐。再有幾個小時,夏雨就該手術了,想到這麼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將永遠無法站起,心裏那份劇烈的疼痛無異於刀斧鑿心。
痙攣接著痙攣,一陣陣向他襲來。
是啊,多少年來,自己處心積慮,絞盡腦汁想要實現的報複計劃,到頭來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己含辛茹苦嘔心瀝血築起的金榜學校看起來光芒萬丈,其實這棟承載著偉大靈魂的軀殼裏卻裝滿罪惡的陰謀和肮髒的交易。
鍾驍騎幾乎無法麵對自己醜惡的靈魂,他覺得金榜的明天應該屬於夏雨這樣品性高潔的人。
一襲晨光緩緩向他走來,鍾驍騎從蒙矓的夢中驚醒,他像被電擊了似的一下子坐起身。他摸了摸頭,一抹冷汗糊住了腦門兒。
鍾驍騎拚命回憶著夢裏的情景,戴著手銬被警察押上警車的自己耷拉著腦袋,姐姐和兒子哭喊著追趕警車的場麵真切地出現在他眼前。
這個情景讓他黯然神傷。他洗罷臉後來到餐廳,看著兒子和姐姐邊吃早餐邊嬉笑聊天的輕鬆樣兒,他突然覺得兒子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
或許是兒子真的長大了。是啊,從這次與師章瑤吵架中,鍾驍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悲哀。師章瑤不費一兵一卒,不使一謀一計,卻擄走了兒子的心。
鍾驍騎打算和兒子、姐姐好好吃完最後一頓團圓飯。
桌上的早餐依然很豐盛,小米稀飯、肉包子、香煎雞蛋、酸辣土豆絲。鍾驍騎來到兒子旁邊,微笑著說:“兒子,爸爸有重要的事要出趟遠門,你一定要聽姑媽的話,學習吃飯哪個都不能耽誤,記住了嗎?”
“爸!我馬上就十八歲了,還拿我當小孩兒看。放心去幹你的大事吧,姑媽就托付給我吧。我們會互相照應的,對吧,姑媽?”鍾師陽把臉轉向身邊的鍾鳳騎,笑嘻嘻地說。
“說得對。驍騎,有正經事兒你就忙去吧。陽陽這麼懂事,他不會給你丟臉的。等你回來的時候,保準你兒子少不了一兩肉。我們陽陽說了,就憑他現在的學習成績,考個重點大學一點兒不成問題。你就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