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暢口氣:“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他轉念靜下神,思慮著回到上海,見到父親那一刻會是啥樣……汽笛一聲長鳴,仿佛已乘上東去的列車。
原野
路軌向前延伸,列車在穩速行進;遠處的雪山巍然壯觀,猶如飄在藍天中的一縷銀色絲帶。
車廂內。車底發出催眠似的哢噠聲,廣播裏是歡快的歌曲《新疆好》,成和有的沒精打采,有的昏昏欲睡;阿成坐在靠窗的位置,背靠座椅,手臂絞在胸前,思緒往返。
(連部院內。早上,魏光明在發動摩托車,車兜裏放著阿成的行李,他一腳踹然發動機,騎上車喊:“老俞,走了,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和小馬在磨蹭啥?”
阿成出小馬房間,幾步上前,在魏光明身後也騎上車,看小馬根除房間,揮手一聲:“小馬,等我回來,給你帶上幾盒牙膏。”
小馬喜悅地:“連長,謝謝您。”
魏光明驅車一聲:“哎,別忘了,還有我的。”
阮妮出食堂後門,衝小馬問一聲:“小馬,俞連長回上海幹啥?”
小馬轉目回答:“他父親病重了。”阮妮若有所思)
車廂裏。阿成止住思緒,看一下手表,拿起水壺喝口水,看賣飯的乘務員推著飯車在過道上走去,一陣饑餓感,放下水壺,從衣勾上的帆布挎包摸出一個煮雞蛋,在茶幾上一磕,剝著殼兒。
田野
上午,兩台拖拉機齊頭並進,在棉田裏噴灑農藥,一束束霧花連成一片,遠看似一道銀色的移動幕牆。
地頭。三輪摩托車停在路邊,魏光明依車而坐,老秦站一旁,二人目睹著田裏的作業車。魏光明收回視線說:“老秦,我看明兒就能差不多噴一遍。”
老秦點一下頭:“差不多。哎,對了,倉庫裏農藥不剩幾瓶,恐怕不夠。”
魏光明:“估計還會差多少?”
老秦:“估計一箱用不完,會差個五六瓶。”
魏光明:“明天一早我去場部,帶回來兩箱。”
老秦一笑:“老魏,老俞一走,這田裏田外就輪到了你,衝鋒陷陣。”
魏光明也一笑:“這就叫前赴後繼,老俞不在,生產、作業還得照常。還別說,老俞一走,我還真會死有點頭重腳輕,連部裏坐不住,不動都不行,重任在肩。你也一樣,牛技術員陪他愛人回上海治病去了,你也得赤膊上陣,一個頂倆。還挺有意思,老俞是探病,父親快不行了,牛技術員陪他愛人也是治病,朱文娣快要瘋了,都是病,就剩何副連長好像還沉得住氣,上海知青快要走光了。前幾年,他們一下子走的走、溜的溜,真像是兵敗如山倒,我還以為這好不容易開墾的處女地,會不會又荒至下來,想不到的是,上級真是英明,一個承包製,快刀斬亂麻,地都包幹兒到了家,幾戶新來的,搶都搶不到手,這真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呀!”
老秦:“這地都包了幹,你們領導才像個官兒,以後有福享了。”
魏光明:“至少不像以前,催著上班,先把砍土曼扛上肩,樣樣都要帶頭幹,沒有一天不是灰頭土臉,像個生產隊長,那種苦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等老俞回來……老秦,我好像有種預感,怪怪的,老俞這次回上海,擔心他會回不來。”
老秦:“你是多疑,他回去是探病,又不是返城,怎麼會回不來!也有可能你是依賴心理,平時有事都是老俞跑在前,啥事都替你擋了,你是坐在連部裏,怕風刮,下棋喝茶,習慣了。”
“哈哈,也許是吧。”魏光明說著,發動著摩托車,“你一說,我就想喝水,口幹舌燥。老秦,我先回去,給上麵打個電哈,問問農藥……這破車,還不如騎頭毛驢。”
連部室內
小馬坐在連長的辦公桌前,手裏拿份報紙;阿蓮坐在門口,手裏織著毛衣。
阿蓮:“其實上海,也就是座城市,除了高樓就是棚戶區,也沒啥好去的地方。沒事了逛逛公園、動物園,或是跑到外灘看看黃浦江,也就這些地方。南京路上,也沒啥好逛的,不過是人多一些,是商業區,逛商場、買衣裳,都到那地方。”
小馬:“南京路上有個好八連,現在是啥樣的?”
阿蓮:“咳,那是剛解放的事,從來到這裏,快20年了,回去一趟,也沒工夫逛逛南京路,誰知道現在是啥樣的!好八連還在不在,都說不清楚。小的時候去逛過幾次,馬路兩旁都有當兵的站崗,說是好八連,都想去看看。”
小馬向往地:“啥時候能去上海,逛逛南京路,看看好八連,我的心願就實現了。”
阿蓮含著笑:“你這心願實現不難,有機會帶你過去看看。”
通向場部的路上
魏光明駕著摩托車回連部,前麵碰上老石騎著自行車,嘟嘟鳴了兩聲喇叭,見他左擺右晃不靠邊,忍氣嗬斥:“老石,咋回事,存心給我過不去呀!”
老石朝後乜斜一眼,仍是不慌不忙,扭著車把忽左忽右,就是不靠邊。
魏光明也是左右扭著車把,幹著急過不去,無奈地一聲:“這個老強驢!”他沉住氣,瞅準機會猛加油門衝過去,停在前麵忍口氣,“老石,不想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