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也說不定,扁頭腦子靈光,別把他看扁了。”
肖雨竹:“他那腦瓜,本來就是扁的,還用看!阿成,說句實話,從他上次去倒騰服裝,我就一直心裏不踏實,你說他上次,是不是跑到連隊去了,跑到咱十八連了?”
阿成裝糊塗:“你問我,我問誰?倒騰服裝,跑去連隊幹啥,誰買呀!除非是在城市。”
肖雨竹:“我就是擔心,他跑到連隊去。他那點事你清楚,食堂那個阮妮,現在牛鼻子不要她了,倆人在勾搭起來,他去做啥買賣,還不是把那裏當世外桃源?去尋歡作樂,糾糾纏纏就沒個完,誰嫁給這種男人,倒八輩子黴!”
阿成:“你啊,把心放寬,扁頭不傻,他知道他去幹啥,來來回回半個地球,去尋歡作樂,這不現實。”
肖雨竹:“實不實,這種事,除非是抓個現實。要是讓我知道,他和阮妮在勾搭起來,日子就過到了頭,我非跟他離婚,這種男人叫人惡心。”
阿成:“你啊,聽我說,別動不動就想著離婚,再怎麼說,兩口子也過了十幾年,好歹回了上海,孩子也大了,都上中學了,還鬧騰個啥?在說扁頭,也不是一無是處、一塌糊塗,他一心二心想著發財,目的為了啥,還不是一家人日子過得富裕些?他和阮妮那點事,早就是熟透的瓜李,你就隨便他,也就那回事,擱置不到哪兒去。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哪頭輕哪頭重,扁頭不會掂量不出來,隻要回來能賺點錢,交到你手上,就說明沒啥問題,你說是不是?跑趟新疆不容易,想開了就是。”
肖雨竹:“他這個人,要是想不開,早把我氣死了。不知道他翹的哪根筋,平時懶得要死,蹬三輪怕累著,擰破了頭皮也要跑新疆買衣裳,八匹騾子都拉不回來,拿他沒辦法。就像你說的,我也不多想,隻要他賺到錢,日子就將就著過,攤上這種男人,有啥辦法?我就後悔,當初咋會看上他,他就是吹牛皮,一肚子花花腸子、花言巧語,是被他騙了。”
阿成:“哈,還別說,這也算本事,咱十八連除了扁頭,誰能把你騙了!”
肖雨竹:“看起來他鶴立雞群,其實是個花架子,過起日子才知道,和他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裏。”
阿成:“哈哈,居家過日子,誰家還不一樣!天長那日久,馬馬虎虎就行。不管咋說,你們兩口子回了城,總比我們留在連隊,日子好過些。”
肖雨竹:“嗐,論過日子,哪有連隊舒服!輕輕鬆鬆,衣食無憂。我跟扁頭,這算哪門子回城?跟他逃回上海,工作丟了,戶口沒有,連住的地方也是租的,簡直是窮困潦倒,糟糕極了。再不拚命賺點錢,等年紀大了七老八十,都不知道往哪兒安置。這人啊,不知道迷的那一竅,都擠著往回跑,回來了又怎樣,有班頂還好一些,像我這樣的,沒有一樣是現成的,戲班子搬場,一切要從頭開始。我看你們留下來的,回不來也別後悔,現在我覺得,連隊才是天堂,有時候做夢都想回去。”
阿成:“哈哈,扁頭也這麼說,你們倆幹脆回去好了!”
肖雨竹:“回去啊,你現在當了連長,你們領導還不笑掉大牙!路是自己走的,是坑是井也就認了,聽天由命吧。你這次回來,快兩個月了吧?”
阿成:“差不多,將近倆月。”
肖雨竹:“回來這長時間,你得給香梅寫封信,人家外地青年,嫁給咱上海人,怕的是回來一次,把人家給甩了。”
阿成:“香梅心眼兒小,怕他多疑,信早就寫過了。”
肖雨竹:“你家條件好,按政策你回不來。你這人規規矩矩,做事踏實,不像扁頭,腦子一熱不顧一切,不撞南牆死不休。留在那裏也行,你家有個好親戚,遲早調到場部去。”
阿成:“我也是沒轍,沒啥出息,在哪裏都一樣。”
肖雨竹:“扁頭一提起你,總打抱不平,說你家有處大宅子,是洋房子,他眼睛都紅。這次回來奔喪,你爸不在了,你就忍心把房子留給繼母?”
阿成歎聲氣:“身外之物我不在乎,房子再好,不過是擋風避雨,在哪兒都一樣。”
“嗬,高尚,你跟別人就是不一樣,要麼扁頭老誇你,你就是當官的料,像扁頭那樣的,活上八百年,也還是小市民……哎,別走,進來瞅瞅。”肖雨竹這麼說著,見門口有兩個顧客,是女青年,朝裏瞅瞅轉身不見,她起身幾步跑出店外,硬拉回一個說,“買不買進來瞅瞅,我這兒服裝買的便宜。”
弄堂口
邱莉群從教堂回來,沿街來到弄堂口,止步看一旁仍不見鎖匠,想了一下欲進弄堂,聽一聲“阿征媽,又去教堂了”看是劉阿婆迎麵出來,不屑一顧地應聲“劉阿婆,上街”走進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