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莉群打量來人,認出是鎖匠,安神鎮定下來,心裏說:“鎖匠,果真是他,那個畜生!”
鎖匠有嘿嘿一笑:“邱小姐,不會認不出來吧?我是很容易就認出了你。”
邱莉群故若迷離:“你是鎖匠,大白天,闖到我家想幹什麼,你是什麼進來的!”
鎖匠:“嗬,還用說?你知道去我是幹啥的,沒有我打不開的鎖。”
邱莉群:“這倒是,鎖匠沒有打不開的鎖。那你闖進我家,外麵還下桌雨,究竟想幹什麼?”
鎖匠:“嗬,茉莉花、邱小姐,就別裝了。我在弄堂口擺攤頭,在你眼皮底下,算來有五六載,難道就看不出來,沒有懷疑過我是誰?我看是久別重逢,今非昔比,不敢相認吧,啊?哈哈……”
邱莉群:“隻知道你去了台灣,從沒想過你還在上海,落魄街頭做起鎖匠。當年一個達官貴人,如今是遊走街頭的手藝人,你沒有去台灣,終於現出了原形。”
鎖匠:“別說的這麼難聽,別看如今我是落魄的手藝人,論其身價也不遜當年。嘿,慚愧,一別三十多年,風雲多變,人已老居,可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一次,我路過教堂,看到你,幾乎不用懷疑,你就是當年名噪一時,曾與我朝夕相伴,上海攤上無不知曉,戲班裏的花旦茉莉花小姐。你唱的四宮調,至今我還耳邊有聲、回味無窮,比起文戲科班那個施銀花,還要委婉動聽,我還常常在夢裏頭……嘿嘿,令我朝思暮想!”
邱莉群:“當年,你害我丟了戲班,是我流落街頭,差點死在街上,這些我都記著。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這時闖進我家,到底想幹什麼?若是沒什麼事,請你趕快離開,家裏很快會回來人。”
鎖匠:“噯,不急,外麵下著雨,那個支邊的一早出去,我都看到了,他一時回不來,不會有人打擾,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啊?哈哈。哎,別光讓我站著,總得讓我坐會兒喝杯茶,說說心裏話,我還幫你配過鑰匙呢。你放心,不會有事,保證不會動手動腳,隻是有話要說,啊?”
邱莉群稍作思忖,起身倒杯茶,說:“你請便,我去拿茶葉來。”話落走向臥室。
“哎,不用,我和白開水。”鎖匠忙攔住說,“你是聰明人,別再給我演戲,當年你就把我騙了,我得防著點。”
邱麗群打消念頭,保持鎮靜說:“那你請便,坐下喝茶,不要坐得太久。”
“這就對了,好敘敘舊嘛,一肚子話,好讓我一吐為快。”鎖匠說桌坐上沙發,端起杯子喝口茶,看茶幾上放包香煙,拿起問問抽一支,說,“好煙,你的日子還是挺滋潤,好福氣啊。我是今非昔比,好慚愧。”
邱莉群:“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有話就快點說,不要坐得太久。”
鎖匠:“噯,不急,先敘敘舊,不會很久。還別不信,要說還真是緣分,當年你開那一槍,以為你不在人世,想不不到你沒死,還能和你相遇,這真是緣分!隻從碰到你,總使我想起過去那些蠢事,不該那麼對你,真是痛恨至極。要說也是沒辦法,實有苦衷,當時解放軍過了蘇州河,打到家門口,我是保密局的人,身不由己,隻顧著逃命,棄你而去,也是無奈之舉。若不是共軍槍炮不長眼,我薛某人早就化成灰燼,還望看在過去的份上,也曾對你不薄,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好讓我重新做人,啊?”
邱莉群:“你還想重新做人!但不知,你想怎樣的重新做人?”
鎖匠:“這……已過往雲煙,早已改朝換代,鄙人雖是敗軍之卒,苟且偷生,但也深受共產黨一統江山之感悟,早就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今日敢冒昧打擾,隻求你高抬貴手,不記往年之嫌,我就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