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道爾基書記把我叫到一邊,道,我們已經被尼瑪古墓綁架了,到了這個時候,是挖也得挖,不挖也得挖,以後,挖掘這方麵的重擔就靠你了,我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如那些犧牲的同誌,還有死傷的村民……
我說你放心,我一定不負你所望。
道爾基說,我就想聽這句話,我全力支持你,要人要物要保衛要宣傳,我都為你辦妥。
我握住道爾基的手,眼角濕潤了,道,你就放心走吧。
我們把駐地直接安排在尼瑪女神墓西邊的一處山坡,三十幾頂大小帳篷,排滿了大半個山坡,帳篷口,衝著東方,正對著尼瑪女神墓。整個挖掘隊,夥食、挖掘、保衛、監察都有專人負責,我和陳恒局長負責整體指揮。道爾基說,之所以把陳恒局長留下,是因為這裏的形勢很嚴峻,一方麵,村民們對我們挖掘尼瑪墓虎視眈眈,另一方麵,還得時刻提防大大小小的盜墓賊來此破壞,而且動工之後,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各路記者,也將是魚龍混雜,也需要做好管理……道爾基書記把什麼都想到了。
但在清理墳墓表層的第一天,我們就遇到了問題。
頭一天晚上,經曆了那麼驚心動魄的一場廝殺,本來以為,那些蝙蝠被又撒毒藥又火燒,大部分都化為灰燼了,先期清理時,隻是武警把兩架直升機的殘骸運走,讓民工把墳上的蝙蝠屍體和灰燼清光也就是了。但是大家到墓旁一看,全傻眼了,誰也沒料到,墳墓上麵會有這麼多的蝙蝠屍體,有一些確實燒成了灰燼,但大部分都是燒得殘缺不全,而且經過無序的掙紮,有些地方蝙蝠的屍體少一些,有些地方堆積得足有一兩米厚,放眼整個墓地,全被蝙蝠的屍體所覆蓋,在陽光下,黑壓壓的一片,攪動在能熏死人的焦糊味兒中,看得人直想嘔吐……道爾基當時運來了四輛鏟車,再加上盜墓賊開來的那輛,也隻有五輛,從整個大墓表麵估計,至少也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把大墓表層清理完。同時,還要挖一個大坑把它們全埋起來,估計沒有個六七天連墓表都清理不完……最要緊的是,這些蝙蝠的屍體不會等我們那麼長時間,這麼熱的天氣,兩三天就會腐爛變質,屆時這裏就將變成一個大垃圾場,蒼蠅橫飛,蛆蟲遍地,細菌叢生……那時不要說挖墓,就是人都難以靠近。
我把情況通過衛星電話和道爾基書記說了,他指示,能清理多少是多少,他馬上再派十幾輛鏟車連夜奔赴現場。
雖然形勢緊急,但為了長遠打算,我還是讓鏟車在離尼瑪墓一公裏的地方掘一個大坑,用來埋藏這些無辜的蝙蝠。
民工們開始清理蝙蝠的屍體了,我讓他們先清理出一條通往直升機殘骸的小道,以便武警同誌們往下搬運直升機殘骸和駕駛員屍體。
一架飛機上的駕駛員和撒藥員的屍體隨飛機一起,全炸碎了,再加上燃燒,連個衣服碎片都沒有找到,另一架飛機上的駕駛員和撒藥人員還在裏麵,被埋在層層疊疊的蝙蝠屍體間,那些蝙蝠可能當時被藥毒迷糊了,對機組人員並沒有太多的咬齧,如果在塔鎮,也就早剩白骨一堆了,而在這裏,他們的屍體還保存得很完整。
看到現場,向華教授道,蝙蝠太多了,把飛機的空間塞滿了,他們是被窒息而死的。
向華教授道,這也是蝙蝠常用的一個策略。蝙蝠還有一個本事,特別耐缺氧,有一些蝙蝠洞,蝙蝠們用大量的糞便搞一個沼氣池,裏麵的氧氣微乎其微,但它們卻可以在裏麵自由生活,養兒育女,一旦有其他的動物侵入,馬上會窒息而死,這也是它們保護自己的一個手段。它們也常用這一手段,聚殲一些大動物,成千上萬隻蝙蝠,會把一隻大象裹在一起,讓它缺少空氣窒息而死。這種說法在非洲流傳過,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塞北地區,蝙蝠們也具有這等本事。當它預感到自己馬上就會死時,沒有力量再去咬噬敵人,隻能采取這種團體精神,用最後一口氣,把敵人圍堵起來……講到這裏,向華教授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武警戰士們才把兩具飛機的殘骸搬運到墓下,和飛行員的屍體一起運走……而這一天,幾輛鏟車不停地工作,除了清理出幾條道,挖了一個大坑,蝙蝠的屍體還全部留在尼瑪古墓上。
晚上吃完飯,我把民工隊的隊長老關叫到身邊,和他探討進度的情況。老關叫貴修,民工們都管他叫老修。他個子不高,禿頂,據說過去是一個文化人,寫過劇本,畫過畫,他最火時正在批修,有人把修正主義之“修”,和他修身的“修”聯係起來,戲稱他叫老修。後來據說是因為反對家鄉人大舉伐木,寫詩自嘲,“老修登山頭,無歌隻有哭,要問為什麼,群山比我禿”。詩寫好後,把詩歌貼到了市政府網站上,結果自然不受當地領導歡迎,便跑出來組建了這個工程隊。工程隊主職蓋房,兼職掘墓,幫一些考古隊挖了不少古墓,很有挖墓經驗。我把擔憂向老修講了,他眨巴眨巴小眼睛,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工程隊就這麼幾個鏟車手,就是讓他們白天晚上幹也幹不過來呀。我告訴他,道爾基書記又調鏟車連夜奔赴這裏,但時間還是緊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