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陵牧兮以為玉華是對下注感興趣,便問道:“白姑娘可要去下注?”
玉華看了一眼那擺設的賭桌,上書兩個名字,一是“莫思君子”,一是“韓楮君子”。玉華笑笑,“不必,我們去瞧便是,我還不知道他們辯論什麼,先不亂站隊。”
“也好。”
玉華便和於陵牧兮往會場那邊去,周圍的位置已經坐滿,好不容易才尋了個空隙坐下。這裏自然不比方才的位置來得好,但卻是可以看熱鬧的唯一座位了。
好在他們沒那麼多幺蛾子,擺好了陣勢之後,好像很快就要開始了。場上的人很好分辨,一隊穿著灰衣,一隊穿著白衣,分成兩邊對坐。坐在最前麵的兩個想必就是莫思君子和韓楮君子了。而後麵列隊坐好的十幾人,應該就是他們的學生了。
也沒有主持人,他們分隊列坐好之後,整個三樓都安靜了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們誰先開口。當然,周圍可能都是押了寶的人,怎麼會不關心他們的結果。生怕自己影響了雙方的辯論輸贏,所以都安靜極了。
玉華仔細看了場上對陣的莫思君子和韓楮君子,一人是年齡五十上下的老者,另一位則看起來二十出頭。卻不知哪個是莫思君子,那個是韓楮君子。
不過,很快場上兩個人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年輕的那個站起來給年老的鞠了一躬,道:“莫老先生,晚輩有禮了。”
年老的也不倚老賣老,站起來回禮,“韓先生有禮。”
這會兒玉華算是搞明白了,年老的是莫思君子,年輕的是韓楮君子。如此便沒有問題了,真是有趣,年齡相差這麼大的兩個人到底要怎麼說服對方呢?
很快,他們坐定之後,莫思君子率先開口問喊出君子,“我這裏有一問,不知韓先生可否願意解答一二?”
“莫先生請。”
“若是拔掉韓先生的一根毫毛,而可以救整個天下於水火。不知先生願意與否?”
韓楮略微笑了一笑,說道,“不願意。”
韓楮這一開局就讓眾人都嚇到了,玉華估計他們的內心都在說: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倒是莫思並不著急,反而緩緩問他:“為何?”
“莫先生您在開玩笑麼?天底下哪裏有拔一根毫毛就可以拯救世界的好事?若有這般的好事,你我還需在此辯論嗎?”
“假設可以呢?先生可願意?”
“這個問題我也反問莫先生,如果有人願意給莫先生黃金千兩,但需要打您一頓,不知您願意不願意?”
“願意。”
“若是砍掉先生的右手,先生便可為君為王,先生願意否?”
“這……”莫思猶豫了,卻沒有回答。
韓楮沒有理會莫思的猶豫,繼續自己的話題,“砍掉先生的頭,將這九州天下奉送給先生,不知先生願意與否?”
“……”莫思徹底無語,在場的人也無語了。
於是韓楮繼續解釋,“毫毛之於肌膚不算什麼;肌膚之於四肢不算什麼;可若就因為毫毛微小就可以不在乎嗎?不能砍頭卻可以剁手嗎?不能剁手就可以犧牲皮膚嗎?不能犧牲皮膚卻可以拔掉毫毛嗎?”
“可是,拔掉頭毫毛不會死;砍頭就會沒命啊。”
“先生不是講究天下的公平嗎?待天下要公平,待自己自然也要公平。若能舍棄,自然都應該能舍棄,不能舍棄,則都不能舍棄。”
“若以鄙人之性命可救天下,鄙人也無怨無悔。”
“先生高風亮節,韓楮自愧不如。但,先生要犧牲的人是誰呢?整個天下一個又一個人組成的,若先生今天要一個人犧牲,明天要一個人犧牲,這還有盡頭嗎?若是每條溪流都幹涸,天下還有江海嗎?”
韓楮道:“相對於天下而言,我等確實如一根發絲般微不足道,但也是一條性命。先生不該隨隨便便用天下的名義,當成殺人武器。先生可是講仁愛之心的,不是嗎?”
莫思不講話,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人,然後卻閉上眼,喝了一口茶。然後笑道:“韓先生既然如此仁心,如此為大家考慮,又為何還要用法來治理國家呢?先生的法,其實也傷害了你所說的每一個人,不是嗎?”
韓楮又問:“您不用法,那用什麼呢?”
“自然是德和禮。”
“若有人不遵守德和禮,怎麼辦?”
“教化之,人皆有向善之心,若是加以教化,自然不會有問題。”
“不會嗎?若是世人皆如同您所說的善良,那何以那楚越國被圍困一年,城中之人易子而食?若是世人皆良善,何以鳳淵國非將楚越趕盡殺絕不留活路?莫先生這可是要自欺欺人?”
莫思不說話,事實勝於雄辯,對於這個問題他無話可說。開局便不利於他,可到底有閱曆,直接反問:“韓楮先生可有被父母養育?”
“有。”
“韓楮先生不信有愛,不信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莫某問韓先生一句,若是您父母不愛您,您是如何識禮儀如何長大成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