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1 / 3)

第三章 七

司馬亮來到渭北縣的第二天,副縣長牛泰來和保安大隊長嚴智仁、警察局長章一德以及各局局長等官吏前來拜見。眾人在客廳落了座,同永順送上茶水,擺上香煙。初次拜見上司,眾人都十分拘謹,不敢魯莽地去喝茶抽煙,乃至言談,氣氛便有點凝重尷尬。

少頃,牛泰來幹咳了兩聲,自我介紹道:“老朽牛泰來,忝列副縣長之職。”隨後又把在座的各位給司馬亮一一作介紹。他年近六十,穿一襲藍綢長袍,上罩黑綢馬褂,留著山羊胡須,關中西府的口音很重。他是個老儒,極迂腐,在副縣長這個位子上已經坐了十餘年。司馬亮未到任之時,他暫代渭北縣長之職。司馬亮到任,又讓他把屁股挪回了原處。這種事情他經曆了好幾次,已經司空見慣,寵辱不驚了。

“久仰,久仰。”司馬亮客套地衝著眾人抱了抱拳,“鄙人複姓司馬,單名亮,司馬亮。”

忽然有人“撲哧”笑出了聲。眾人舉目看時,發笑的是保安大隊長嚴智仁。

嚴智仁年過不惑,行伍出身,生得五大三粗,滿臉虯髯,平日裏說話聲高氣大,不拘小節。時逢亂世,他手握兵權,保安大隊有四百多號人,一呼百應。他向來說話辦事專橫,唯我獨尊,不把文職官吏放在眼裏,縣裏的大小官吏都有點懼怕他。如果說警察局長章一德跺一下腳,渭北縣的地皮要顫一顫;那麼嚴智仁跺一下腳,渭北縣的地皮要顫三顫。此時他突然發笑,鬧得大家莫名其妙,都呆眼看他。牛泰來問道:“嚴大隊長為何發笑?”

嚴智仁笑道:“咱們新來的父母官是不是把姓搞錯了?”

眾人不明白嚴智仁為何出此言,把目光又投向司馬亮。牛泰來肚裏明白,嚴智仁欺司馬亮是個白麵書生,拿他尋開心,心裏雖憎恨嚴智仁的作為,卻也冷著臉看笑話。畢竟他心中不平,嫉妒司馬亮。

司馬亮早已看出嚴智仁在調侃他,頓生惱恨。可幾年的官場曆練,讓他胸襟非凡。他把惱恨藏而不露,笑著臉說:“嚴大隊長說得不錯,小時候我也以為姓錯了姓,可我問了我父親又問我祖父,他們都說沒錯,是姓司馬。我說,既然沒姓錯姓,那是給我把名字起錯了。我父親說生我時剛好天光大亮,就給我起名‘亮亮’。說到底是我姓錯了,我要是姓諸葛,嚴大隊長就不會質疑了吧。”說罷,大笑。

眾人這時才聽明白了,都笑了起來。牛泰來手拈胡須,含笑點頭。僅此一番話,他已對司馬亮刮目相看了。

嚴智仁看似粗俗,卻肚裏也有水。他原本見司馬亮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縣長,心中不僅不服,也小瞧司馬亮,就想出出司馬亮的洋相,也算是給他一個下馬威。沒料到司馬亮沒有惱怒,以玩笑化解了他的不恭不敬,並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後生不可小覷,他當下也對司馬亮刮目相看,笑道:“司馬縣長,跟你開個玩笑,你可別往心裏去。”

司馬亮也笑道:“常言說得好,不說不笑不熱鬧,我就喜歡和人開玩笑。嚴大隊長是咱渭北縣的軍事長官,以後還要仰仗你對兄弟的支持。”

嚴智仁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地說:“這沒啥說的,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言傳一聲。”

司馬亮又衝眾人抱拳:“以後就仰仗各位了。”

眾人都急忙抱拳還禮,七嘴八舌地說,司馬縣長太客氣了,你是一縣之長,有啥事盡管吩咐,我們願效犬馬之勞。

客套之後,司馬亮呷了口茶,嚴肅了臉麵,說道:“昨日進城時,我看到了布告,刺殺王縣長的凶犯很快擒獲正法,警察局和保安大隊功不可沒。我初來乍到,對渭北的情況不甚了解,不知渭北的當務之急是什麼?”他把目光投向牛泰來。

牛泰來欠身答道:“依我愚見,渭北的當務之急還是治安問題。渭北地處偏僻,塬大溝深,土地貧瘠,不多打糧食,卻多生盜匪。還有那野灘鎮,最讓人頭疼。”

司馬亮問道:“你說的是渭河南岸的野灘鎮?”

牛泰來點頭道:“是的。野灘鎮地處渭河南岸,卻劃歸咱渭北管轄。有道是,隔山不算遠,隔河不算近。野灘鎮距縣城三十來裏地,不算遠,但隔著一條渭河,咱們鞭長莫及。那地方十三省的人都有,三教九流的人聚在了一起,簡直就是個土匪窩。”他說著連連搖頭。

司馬亮的老家在西秦,西秦與渭北相鄰。他早就聽說過野灘鎮是個土匪窩,三教九流中的人物都聚集在那裏,但詳情並不清楚,正想問個究竟。忽然見保安大隊的副官喬大年匆匆來找嚴智仁。喬大年在嚴智仁耳邊低語了幾句,嚴智仁臉色陡然一變,問道:“你查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