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寺廟,一個神佛一個神佛地磕頭拜過去,跪倒、起身、再跪倒……做著重複的動作。常聽人說,鬼神之說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此刻我隻想為一個人拜盡這裏所有的神佛,隻祈求保佑他能平安無事。
忽然想,會不會是他把永保平安的佛牌給了我,所以才有這一劫難?如果是這樣,那麼我說什麼也要把心口的這塊牌子還給他,隻求能讓他平安無事地醒來。
下山的時候,我的腳麻木到沒有知覺,一個踉蹌,差點兒從台階上栽了下去,身後的徐子傑眼明手快拉住了我,並且將我撥轉了身回望他,盯著我良久,眸光暗沉,他問:“真這麼愛他?”
我怔神兩秒後,輕輕一笑,點頭。
“愛!”
許子傑後來想要背我下山,我倔強地蹲在地上不願意,因為曾經有個人背著我的畫麵,是我最最美好的甜蜜,我想要永久珍藏。哪怕他是好意,我也不想將那個畫麵破壞。許子傑無奈,隻好請來挑夫,讓我坐在了那椅子上,他走在旁邊,一路陪著下山。
到後來,我卻漸漸失去了知覺。再醒時,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一般,無處不在刺痛,而且人是趴著的。一隻微涼的手探到額上,頭頂傳來許子傑的聲音:“退燒了。”我艱難地翻轉側身,見他站在病床前解釋:“你在下山的途中昏迷了,我真不該陪你發瘋去那五峰山,你可知你背上的傷有多嚴重?傷口感染發炎,高燒燒到四十多度,再晚點送醫院的話,恐怕連腦子都要燒壞了。”
我沉默著沒有接腔。哀莫無助是我之後的寫照,那場高燒加後背的傷,如火如荼地反反複複,讓我無力再折騰。我就如困獸般,連想掙紮下都徒勞,隻能從許子傑口中得知一些有關他的消息,可每一條消息都不樂觀,他始終沒有醒來。
一周下來,我就像走了個輪回,在水深火熱中遊了一趟,但總算是恢複了些。我再也躺不下去,跟醫生要求出院,卻與許子傑發生了爭吵。他麵色不善地說:“你現在要求出院是想去看他?你能進得了那病房的門嗎?看看你這臉色,還沒走到那醫院門口就昏倒了吧?”
我扭開頭,視線定在某處,吐聲雖輕卻很堅定地說:“我要出院。”
“餘淺,你就作吧,你去了又能怎樣?別說你進不了門,就是進了門他就會醒來嗎?醫生說他可能會長期昏迷,長期!知道長期是多久嗎?一年,兩年,五年,甚至十年,也可能是一輩子!”
“你住嘴!”我嘶吼出聲,血紅的眼怒瞪著他,“許子傑,你是不是很得意?他醒不來你最開心是吧?那樣他所有的一切就都歸你了,你就是個卑劣的小偷,隻敢躲在背後肆意竊取別人的東西!”我不想聽他說許子揚不會醒這種話,一個字都不要聽。
許子傑的暴怒浮上臉,漫進眼底,目光睥睨著我,幾乎想把我灼一個洞出來。最終他揚起手指,指尖離我的鼻端隻一寸之距:“餘淺,你行!”轉身,毫無留戀地走出了病房。
那天,我義無反顧地出了院,來到許子揚所在的醫院時,如預料般被攔在了重症病房門外,並被驅逐著離去。無奈,我隻有下樓來到醫院門前的馬路對麵,找了地方守著,知道這麼做很傻,可至少能夠離他近一些。
主要是,我可以從進進出出的人裏頭分辨、判斷事情的進展。
既然與許子傑翻臉了,我唯一能找的也就是程磊,從他那邊探聽些消息。
答案始終如一,許子揚並未蘇醒。
這日,我又一次仰望高樓,已經有將近二十天沒見到他了,似與他隔著萬水千山的距離,無法走近一步。隻能回憶著我們再遇以來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不怎麼美好的畫麵都成了我此刻思念的慰藉,飲鴆止渴。
一輛綠色出租車在門邊停下,我本沒注意,但見到那後車座裏出來的身影委實愣了下。多日未見的丁嵐,第一次出現在了視野中,她的眉宇間多了愁緒和惶惑,臉色也不太好。她那麼愛樓上的那個人,這些反應都屬正常吧。
突見她從兜裏摸出手機來接,我與她隔了十幾米的距離,依稀可聽到她講電話的聲音。
“隻是調查,不會有事的……我剛到這邊你就要我回去,就算有事我回去能頂什麼用?好了,好了,媽,我知道了,等我看過他,晚點就回來。”
聲音漸遠,她已經走了進去,腳步匆匆。
我沒往心裏去,她的事本與我無關,也沒那心力去管這些。但不知為何,心頭陰沉得很,像頭頂的天空,被烏雲遮擋,沒有一絲光亮。
許子傑的車駛進醫院,他下車就靠在車門上,點了支煙,遠遠注目著我。
埋了頭,不去看他。卻從餘光裏瞟到他穿過馬路,走到我跟前,目光緊凝在我臉上,那裏麵的深意我不懂。好一會兒,他問:“你真想見他?”
心跳漏了半拍,頓時劇跳起來,希冀的目光盯著他,可以嗎?他能帶我上去看許子揚?
“餘淺,你不要後悔!”說完轉過身邁步,走了幾步後頓住,“還不跟上?”
我立即反應過來,期期艾艾地走上前,然後與他一前一後地向醫院大門走。電梯內,隻有我們兩人,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找到了出口,我的呼吸顯得特別沉重。激越的心在猛烈跳動著,像有個聲音在呼喊著:“子揚,我來了。”
抵達樓層時,電梯門開了,許子傑率先走了出去,回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似有很多信息,又似隻是那麼清淡地看了看我,隨即朝病房門口而走。
門口依然守了幾人,丁嵐站在那裏,似乎在與他們爭論著什麼,走近了才聽清話意。令我吃了一驚,大抵的意思居然是那幾人將她堵在了門外,這是怎麼回事?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丁嵐回過頭來,看清許子傑背後的我,她的瞳孔收縮了下,僵直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