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忘於江湖(3 / 3)

我輕笑著,目光再次凝聚於窗外,轉念於這次旅程。

我對西藏虔誠向往!心中有一種希冀,如果過去的傷痛,讓我的靈魂變得腐朽,甚至一改性格執刀向傷害我的人報複,那麼我希望神聖的地界,可以洗滌我的靈魂。

抵達拉薩時,我深呼吸了一口,不知為何,心胸瞬間就開闊了。那些纏繞的紛亂,淡去了不少,我走進當地的旅行社報名,沒有立即成行,而是在附近的旅館先落腳下來。

因為高原的空氣氧含量低,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我第二天才正式踏上了前往布達拉宮的行程,石板路的台階,一步步向上,宏偉的建築,開闊的不是眼界,而是心靈。那麼美,那麼寧靜的瞬間,如果有人清晨在布達拉見過虔誠的藏民,就會知道信仰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當我的心真正平靜下來時,忽然覺得:

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

來拉薩好多天,每天都會走出旅館,走在藏民的行列。這日,我來到一處峽穀地帶,路旁是清澈見底的河溝,溝邊有零零落落的藏居,是用石塊堆砌而成的。

繼續向前,很快就看到山腰上有石台,應該是到了我的目的地——天葬台。世界上有許多地區實行天葬,在佛法中,這種葬法稱之為布施。其實人死後不過一抔黃土,古時土葬是終究腐化,現時火葬是化為灰燼,又何苦去糾結人死後的歸宿呢。

一切還是珍惜眼前,珍惜活著的時候吧。

仰頭看了看,濃濃的“桑煙”在盤旋,與一群在上空的禿鷲旋繞在一起。可能是天葬儀式正在舉行,不遠處也有些人在仰頭看,突然,我看到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背對著這邊,心忽地一抽,轉身欲走。那人卻恰好轉過身來,對上我的視線,麵色變了變,立即朝我跑來。

“若若!”

我頓住了腳步,歎了口氣:“許子傑,你不該來找我的。”

來人正是許子傑,他沉斂的目光凝在我臉上:“你一個人孤身出來旅行,此處是藏區,人生地不熟的,單身女孩子很危險。”

我沉默了下,朝旁指了指,示意他先離開此處,別影響了別人。走回峽穀,緩緩而行,對許子傑,我是另一種心情。原本他與許子揚一樣,是那場最深陰謀的策劃人,是幫凶,可他卻給了我新生。

車禍後,是他抱著我衝進醫院急救,沉重的睡眠,無邊的黑暗,是他在我耳邊一聲聲地喚,將我從那噩夢中喚醒。可醒來後記憶錯亂顛倒,就像輪盤一樣,運轉之後再重組,回到悲劇發生的那一天,等於說我在噩夢中無法蘇醒,一直沉淪。

人心,多麼可怕,可以自私到罔顧別人的生命與感情。在那時,許子傑與許子揚一樣,在我心中是惡魔,所以我祈求他放過我。直到有一天深夜,蒙矓中聽到低低的嗚咽聲在耳畔,意識清醒時可分辨是許子傑的聲音。他在哭?!良久之後,他的情緒才逐漸平複,隨後歎息著輕語:“淺淺,我該拿你怎麼辦?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你走出來?”

聽著這麼悲涼的聲音,我心裏發堵,鼻子陣陣酸意,後來我就不大願意睜眼了,睡不著也閉著眼,不想去看,不想去聽。但還是聽到他的低語聲,說我體內的蠱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許我的記憶可以不用再混亂了。

突然就猛生了念頭,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完完全全失憶一次吧,就當之前的是噩夢一場,我如果想得到新生,唯有摒棄原來的一切。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許子傑為了杜絕一切可能,為我立碑造墳,對外我已經是個死人。

“失憶”後,許子傑為我取名許若,陪我複健,幫我站起來,後又安排我去了吳市,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讓我離那座城市越來越遠了。

溯本歸源,思緒回轉,看著眼前清俊的男子,我對他再無怨怪,反而在那些時日的相處裏,是真把他當成了親人般。可是他眼中隱隱的情意,一直沒有消除,就如此刻,他看著我那黑白分明的眼,含著某種深意,帶著點沉痛。

不等我開口,他忽然道:“我是和他一同過來找你的,在剛才看到你的時候,就給他傳了信息,他應該很快就會趕到了。”

我麵色大變:“許子傑你!”抬眼間就見不遠處頎長的身影在往這邊奔跑,再顧不得其他,扭頭就想往人群處逃,可被許子傑一把拽住手腕,緊緊拉住不放。

我大怒,口不擇言地罵道:“當真兄弟情深!為了他你泯滅良心,為了他不惜將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你別說你不喜歡我,你的眼睛你的神情都在說你愛我!可你卻為了成全你所謂的兄弟情,將我推給他!許子傑,你是我見過最垃圾的渾蛋!”

他全身僵住,臉上的表情像被人生生砍了一刀,從最中間撕裂開來,沁出的不是血,而是沉濃的悲哀,他在低語:“你知道,原來你都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一直把自己當成是我的唯一,可是許了唯一的承諾後,你給了嗎?你跟他沒有區別,因為你們都沒有心!”

痛楚爬滿他的臉,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那件事不光是我一個人心中的痛,是所有人的毒瘤,相處這麼久,我完全知道要如何擊潰他!當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鬆弛時,用盡全力甩開,我等的就是這一刻,餘光裏許子揚已經穿越一個個藏居向這邊衝來。

可我沒想許子傑指上的力道隻鬆了那一刹那,察覺到我的意圖時反而扣得更緊,我頓時絕望了。隻聽他沉痛地說:“若若,我不能讓你就這麼離開,不是我兄弟情深,我沒那麼高尚的情操,而是你的幸福唯有他能給,你可知道但凡有他出現時,你的眼睛都是發亮的,在洪災時哪怕你有恨,你也無法控製地靠近他。問問自己的心,你真的想離開他嗎?”

想!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千百遍,事實在離開那天之前,我有無數次機會放下,然後告訴自己就這麼與他在一起吧,不管曾經的傷害,他對我至少現在是真的愛了。可是沒有辦法,人心是肉長的,傷害過不是說彌補就能補得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