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又想,古代的女人確實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的村婦要忙農活做家務,所以沒太多講究,可萬夫人像是位大戶小姐,興許家裏是講究一些規矩的。
“你坐著別動,等墨跡幹了再下來啊。”時羨魚說道,“我去看看萬夫人。”
原本打算畫完了跟萬吉說一聲,既然萬夫人在家,直接跟萬夫人說也是一樣,總不能用了人家的墨也不打聲招呼。
時羨魚起身出去,發現那說話聲是從後院傳過來的,心裏覺得古怪,不由得放緩了腳步,輕手輕腳繞到房屋後麵。
村長家的後院十分幹淨,不像村中其他農家會圈養一些動物,後院隻栽了兩棵樹,萬夫人正屈膝蹲在一棵樹下燒紙。
她的臉色很差,一邊燒紙,一邊輕聲呢喃:“你安心的去吧……不要怪我……要怪隻能怪你太傻……不要再回來了……”
時羨魚看到這幅情景,心裏有些毛毛的。
此時上前打招呼似乎不大合適,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退了幾步,悄悄離開了。
回到萬吉的書房,小滿仍坐在椅子上,唯恐自己的新腿毛被蹭掉,正使著勁往腿上吹氣,想讓墨跡幹得快些。
“你快來幫我看看,晾幹了嗎?”他急切的問時羨魚。
時羨魚彎腰仔細看了看,肯定的點頭,“嗯,幹了。”
小滿心滿意足,從椅子上歡快的跳下來,準備把褲腿放下,放到一半,又遲疑的皺起眉頭,心想這樣擋住了,還有誰能看見自己的腿毛呢?
沒人看見,那不是白畫了嗎?
他把褲腿卷得高高的,頓時覺得自信心爆棚,挺起胸脯走出去!
時羨魚跟著他出去,小聲問:“小滿,村長家裏最近幾年有人去世嗎?”
“啊?”小滿愣了愣,“沒有呀。”
時羨魚疑惑的說道:“奇怪哦,我剛才去找萬夫人,看見她在燒紙。”
“噢,應該是給萬吉哥的娘親燒的。”小滿不以為意道。
時羨魚驚訝極了,“萬夫人不是萬吉的生母嗎?”
“當然不是啊!”小滿搖頭,隨後又叮囑她,“不過你千萬別在萬吉哥哥麵前提這件事,萬吉哥會不高興的。”
“為什麼呀?”時羨魚不解。
若是換做別人,小滿肯定是不說的,但是時羨魚給他畫了腿毛,小滿覺得她是自己人,於是十分仗義的告訴她:“因為萬吉哥哥的娘親跟一個貨郎跑了,不要他了,如果你提起這事,豈不是讓萬吉哥傷心難堪嗎?”
聽這小孩的語氣,還挺體貼人的。
時羨魚若有所思道:“看來,是萬夫人不想惹萬吉想起傷心事,所以才特意背著他燒紙……咦,也不對呀,萬夫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給人家燒紙呢?”
“你不知道,萬吉的娘親和萬夫人是親姐妹。當初萬吉的外祖家為了彌補女兒做的醜事,也為了照顧小外孫,就把妹妹嫁了過來,對外隻說大女兒得疾病死了,其實大家都知道,是跟貨郎跑啦,那既然姐姐病死了,做妹妹的燒紙也很正常啊。”
小滿小小年紀,說起這些八卦居然頭頭是道。
時羨魚聽明白了,現在這位萬夫人,並非原配,而是原配的妹妹。
這麼一想,倒是有些可憐,年紀輕輕,就因為姐姐與人私奔而被作為替補品送到村子裏,沒能結上一段好親事。
……可是,萬夫人剛才嘴裏說“不要怪我”,又是什麼意思?
時羨魚還想再問,這時,小滿瞧見了同村的幾個小夥伴,這小孩急著想要顯擺腿毛,張著兩條黑黢黢的腿就飛快跑了。
時羨魚也就作罷,心想,別人家的私事,打聽那麼清楚做什麼呢?
她搖了搖頭,愉快的返回宴席,發現村民們實在熱情,竟把沈道長灌醉了三分,連臨淵也麵色泛紅,一見她回來,那雙琥珀金的眼瞳亮晶晶的盯著她,帶著幾分傻氣。
時羨魚忍不住笑了,上前勸道:“好啦,都別再喝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沈逍見到救兵,如蒙大赦的站起身,笑著擺手:“恕在下不勝酒力,實在不能再喝了!”
萬吉也起身打圓場,笑道:“大家的感激之情道長心中明白,這幾日道長著實辛苦,不如先讓道長歇息一晚,明日我們再為道長踐行吧。”
眾人連聲道好,終於停了手中杯盞,紛紛要送道長去歇息。
天色已晚,宴席卻一時半刻結束不了,沈逍一行人回村長家中休息,遠遠的還能聽見村民們歡樂的歌聲笑聲,熱鬧極了。
萬夫人早早為他們備下了醒酒茶,還有洗漱用的熱水,十分禮貌周到。
時羨魚暗自觀察她的言行舉止,隻覺得這個女人和善溫柔,完全看不出方才燒紙時的陰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