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蝟愛情(四)(1 / 3)

刺蝟愛情(四)

電話被裴旭掛斷。

辛語瞟了眼他不算好的臉色, “你去?”

裴旭搖頭。

辛語也不知道怎麼,忽然感覺到輕鬆, 她笑道:“那就行, 我還以為你包子呢。”

裴旭整個人往後仰,陷在沙發裏悶聲回了句,“你饅頭。”

沒頭沒尾的。

而且自這句話後, 屋內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氣氛之中。

外麵起了風, 能偶爾聽到風刮過窗欞的嗚咽聲。

辛語低頭在那條毛巾被上摳來摳去,一時間竟不知道什麼好。

因為她聽到了裴旭略帶哽咽的聲音。

這時候好像再什麼都不合適。

隔了幾秒, 在詭異的安靜中, 裴旭的電話再度響起。

他瞟了眼屏幕, 仍舊是那串號碼。

片刻後, 他選擇了掛斷。

幾秒後, 對方又打開。

裴旭仍舊掛斷。

“拉黑吧。”

辛語給他出主意。

裴旭:“哦。”

然後手指戳著屏幕操作一番, 把手機放到了茶幾上。

之後再次陷入寂靜。

但這種寂靜並未持續多久,他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辛語疑惑,“不是拉黑了?

還能打進來?”

“不知道。”

裴旭拿起手機看一眼, 是另一個來自北城的陌生號碼。

他接起來, 對方是道男聲, “您好, 是阮姐的朋友嗎?

她現在喝到不省人事, 您能過來接她一下嗎?”

裴旭的唇緊抿,沒有話。

辛語看著著急, 直接從他手裏拿過了手機, “哈嘍?

你找誰?”

對方:“您是阮姐的朋友嗎?”

辛語:“巧了不是, 我這輩子長這麼大就不認識一個姓阮的。”

對方:“……”

“但是阮姐給的號碼就是這個。”

對方:“她喝醉了還在背這個號碼,我們以為這是阮姐的男朋友。”

“不是。”

辛語的胡話張開就來, “這手機是我剛從垃圾桶旁邊撿的,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男人扔的,好像是因為接了前女友電話很生氣,直接把手機扔了。

哎,你現在的人真是,白白便宜了我。

但我也不缺這個手機,不跟你了,我這會兒也著急聯係失主呢,這大半夜的,找個人太難了。”

對方遲疑了半秒,“那阮姐?”

辛語:“我都了不認識什麼姓阮的,你看她那麼好,都舍得幫她打電話聯係別人了,那就自己把她送回去唄,要麼就讓她自己走,再狠點就把她扔出去酒吧,看誰撿就撿,都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和情緒負責任的。”

對方:“……”

辛語直接掐斷了電話,順帶把這個號也給扔進了黑名單,然後把手機遞給裴旭的時候,裴旭盯著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帶著幾分探究和好奇。

辛語倒無所謂,她學著裴旭的樣兒往他家沙發上一仰,腦袋朝,“看我幹嘛?”

裴旭:“你倒是很能編。”

語氣平靜,也聽不出來是誇還是損。

辛語權當他是在誇自己,“也還行吧,學時候作文拿過二等獎呢。”

裴旭:“……”

於是這個房間裏寂靜彌漫。

晚上十二點多辛語才回的家。

原因無他,她在裴旭家沙發上睡著了,剛眯了不一會兒裴旭就把她叫醒。

她迷蒙著:“再睡會。”

裴旭:“回家睡。”

辛語:“這不是我家?”

“不是。”

裴旭:“這是我家。”

辛語不在意地擺了擺她柔弱無骨的手,“差不多。”

然後她就被裴旭連拎帶拖的扔到了她家門口。

辛語:“……”

她震驚於裴旭的騷操作,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先摁了密碼鎖把她家門打開,爾後站在那兒雙臂環抱質問裴旭:“你至於嗎?

連個沙發都不給我睡?”

裴旭麵無表情,“你家有床幹嘛跑我家來睡沙發?”

辛語:“……”

“問題是我都睡著了啊。”

辛語翻了個白眼,“你要不要這麼沒有風度?”

裴旭遲疑了兩秒,上下打量她一番,“男女有別。”

辛語:“……”

他完就離開。

辛語看著他的背影,一陣無語過後,趕在他進門前喊了聲,“我可謝謝您嘞,還把我當一女的。”

裴旭的手握在門把上,隻探出個腦袋,“不用謝,畢竟你生理結構還擺在那。”

辛語:“?

?”

兩家的門相繼關上,世界歸於寂靜。

辛語倚在門上,沒有開燈。

一室黑暗,她的身子慢慢滑落到地上,輕閉上眼,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其實她剛才並未睡好。

半夢半醒之間,她看到了趙女士。

趙女士躺在病床上,神情絕望,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這會兒沒有人,她所有的情緒都可以毫無顧忌地釋放出來。

哭完以後才打開客廳的燈,然後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因為一把手傷了,洗臉時動作緩慢,她也沒在意,反倒是放緩了速度。

洗完臉後還單手塗了護膚品,然後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隨意切了一個老片,坐在那兒開始看。

辛語第二醒來的時候,昨晚打開的電影已經循環播放了好幾遍。

她關了電視又一次洗漱,去房間裏換了衣服後隨手盤了個丸子頭,給趙女士打電話提醒她複查的事情,然後拎著包出門。

平日裏路過N遍都不會注意的地方今竟然多看了兩眼,好像真有什麼好朋友住進來了似的。

她走上電梯,下樓開車離開區。

全程沒有看到裴旭。

趙女士的病確診,是癌症晚期。

確定了之後辛語就給她辦理了住院手續,然後去她家裏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跟那位繼父交代了病情,繼父也很悲痛。

他看著病房裏麵色慘白的趙女士,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辛語全程不發一言,她隻是抱臂作壁上觀。

繼父握著趙女士的手深情款款,“玲娟,我們夫妻一體,有什麼困難就一起麵對,你放心,我一定會花錢給你看病的,癌症也沒關係,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你一定能好起來。

從現在開始,家裏的所有事情都由我來管,你就好好養病。”

趙女士也被得紅了眼,“好。”

辛語望著這一幕出神,直到繼父拿著趙女士的繳費單喊她,“語語,我們先出去,不要打擾你媽媽休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

“哦。”

辛語這才回過神來,她瞟了眼病床上的趙女士,趙女士仍在對她笑,示意自己沒事。

她出了病房。

腦海裏仍舊是剛才繼父的背影。

那個跟她的媽媽好好治病,我們夫妻一體的男人,仿佛跟那個和單位某個離異女性走在一起摟摟抱抱牽手情話的男人不是同一個。

如今是那個女人已經再次結了婚,而她的繼父在被趙女士用財產脅迫後,勉強回歸這個已經算是支離破碎的家庭。

所以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出那些話。

但——

如果兩人的關係真好,那以趙女士的性格怎麼會找她來看病?

男人可真會裝啊。

而且,男人的心真大。

這事兒不免讓辛語想起來當初。

她高中的時候發現這位繼父出軌,然後告訴了媽媽。

媽媽在質問他的時候,他的是:我也愛你啊。

是啊,男人愛你,但也愛別的女人。

男人的愛就是這麼偉大又無私,想給下所有孤獨無依的女人一個家。

簡而言之,都是垃圾。

走廊裏行人穿梭,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讓人心情煩悶。

繼父走出來之後把繳費單遞給辛語,“語語啊,叔手裏沒錢,家裏的錢都在你媽媽那呢,你先把這個費用繳了,到時候叔再讓你媽媽給你。”

辛語跟他差不多高,能毫無壓力地平視他。

她略帶壓迫感的目光掃過繼父的臉。

經過歲月的蹉跎,那張臉如今也變得皺起來,這話的時候目光飄忽,他自己也知道這話不好,但還是了出來。

他遞繳費單的手懸在空中,辛語一直沒接。

辛語知道他手裏有錢,去年她就跟趙女士聊過這些事。

因為繼父那邊也有一個女兒,從前年開始他的退休工資就沒再給過趙女士,趙女士手頭也有錢,不缺他那一份錢,也就一直沒問。

用趙女士的話就是他們兩個現在不過搭夥過日子罷了,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大家都有各自的兒女,怎麼可能一條心?

令辛語沒想到的是,他剛剛在病房裏還深情款款,恨不得把家底都拿出來給趙女士看病,結果出了病房就是這幅嘴臉?

辛語翻了個白眼,嗤笑了聲,也懶得跟他吵,沒那個必要。

隔了幾秒,她才從繼父手裏抽出繳費單,沒話便離開。

這個醫院不算是治療宮頸癌的好醫院,她倒是問了一個,但那個私立醫院現在病房滿了,沒點關係進不去。

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到這來。

其實可以找江叔幫忙,但在這一方麵趙女士和辛語出奇的一致,能靠自己解決的問題就不想麻煩別人,所以寧肯退而求其次也不想去麻煩人。

而到現在,所有人都還不知道趙女士得病的事情。

趙女士也無意跟別人,一來治不好,二來還讓別人跟著操心,沒有必要。

她就想安安穩穩的治病,治得好出院,那自然是喜事,治不好離世,在最後關頭跟眾人告個別就完事。

對誰都好。

整整一辛語都在醫院待著。

她推掉了近期的所有工作,就在醫院裏陪趙女士。

甚至第二她隻回家拿了點兒東西就到醫院陪床了,隻不過回家時門把手上掛著一袋藥品,就是那她用過的碘伏、紗布、消炎藥。

她嚐試去敲裴旭家門,沒人應,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不過她還是把那些東西拿到了醫院。

她的生活忽然變得單調。

每起來坐在病床前陪趙女士聊會,然後跟護士們聊聊,等到趙女士睡著了,病房安靜下來以後,她就拿著手機刷朋友圈、刷微博、刷短視頻。

有她刷著抖音,忽然給她推薦了一條秀恩愛的視頻。

文案很甜蜜,視頻裏的兩人也很養眼。

不知是因為上了熱門給她推的還是從某些大數據裏截獲了她一些資料給她推的,反正她就是刷見了。

視頻裏講述了兩人這些年來分分合合的心路曆程,以及最重要的一句:十年風雨,我們終於要結婚了。

而評論區裏的人都在祝他們99。

辛語的手指抖著滑過了下一條視頻。

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看見這些東西還是還悸動,仍舊會悲傷。

後邊推送的視頻在那條視頻的對比之下顯得索然無味。

她幹脆關掉了APP。

但已經看過的東西忘不掉。

那些甜蜜的合照,那些動人的情話。

以及那個男人溫柔的眼神。

曾經,她為了那個眼神能赴湯蹈火。

後來才知道她自始至終沒走進過那個男人的內心。

辛語關掉手機看向窗外。

今的氣不錯,外邊陽光明媚,她倚在窗台看樓下,宛若螻蟻的人們行色匆匆地走著,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那條短視頻還是給她的生活帶來了一點兒影響,起碼中午吃飯的時候,趙女士關懷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她閉口不談。

到了下午,她陪趙女士下樓去散步。

午後的陽光灑在人身上,十分美好。

這樣的日子,辛語過了一又一,直到趙女士的病情突然惡化,需要進行第一次手術,她毫不猶豫簽了字,把趙女士送進了手術室。

手術是在傍晚進行的,遠處紅霞彌散開來,染紅了際,預示著明又是個大好的晴,但有些人可能已經沒有了明。

手術室裏的燈一直亮著。

一直到淩晨兩點,趙女士才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

手術還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