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兒子的朋友不用走大門(1 / 2)

五月天氣算不上炎熱,然而長途跋涉前行,依舊能讓人汗流浹背,遷都的隊伍由西向東,延綿官道長達十餘裏。<\/p>  旌旗獵獵飛舞,人頭攢動,人、牛、馬、驢拉著車架緩緩而行,大多數人垂頭沉默,隻有少數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說著什麼,數千之眾,哪怕很少人說話,傳開了也是嗡嗡的一片嘈雜。<\/p>  天高雲淡。<\/p>  遠方山林,風吹拂枝葉,馬蹄聲、人說話聲平淡的響在林間,道路擁堵,耿青沒有選擇乘車,而是徒步走在山間小道,蔣玄暉挎著劍跟著走在旁邊,隊伍已啟程,需要做的已經很少了,之前在城中與尚書令因為縱火一事鬧得有些不愉快,眼下走在一起聊上幾句,算是傳遞和好的信號。<\/p>  九玉、竇威、還有名叫宼彥卿的將領跟在後麵。<\/p>  兩人邊走邊聊,多是說一些遷都的事,偶爾提到之前洛陽的事,蔣玄暉順道拱起手朝一旁的耿青拜了拜。<\/p>  “之前長安大火之事,尚書令且末放在心上,我也是被這些官員鬧騰的有些急躁。”<\/p>  “樞密使嚴重了,耿某其實也無意跟樞密使過不去,那大火燃起來,心裏疼啊,百姓好端端的就遭了殃,這招誰惹誰了。咱們為官,總得給梁王搏一個好名聲,不過事已過去,天子遷都之事也進展順利,那次的事,你我就不要老是重提,別放心。”<\/p>  “嗬嗬......能得尚書令這番話,蔣某心裏算是放下心了,待回了洛陽,定擺宴請尚書令過府喝上幾杯。”<\/p>  走過山路,樹枝、蟬鳴、飛鳥往身後過去,耿青眯著眼睛,偏過頭看去身旁的樞密使。<\/p>  “樞密使請客,耿某自然是要來的。不過眼下,樞密使還是要將梁王的事,做的徹底一些。”<\/p>  ‘徹底’二字在蔣玄暉心頭翻起驚慌,他在長安時,便收到朱友諒送來的信函,以及一柄寶劍,乃是梁王貼身兵器,能送到他手中,定然另有目的.......<\/p>  ......這位尚書令能掐會算?他如何猜到的。<\/p>  要做那樣的事,蔣玄暉都不敢直接說出來,隻是將目的藏在心頭,眼下多多少少驚詫了一下,不過臉上保持笑容點頭,隨後聽著山外隱隱傳來的嘈雜,口中冷哼:“文武百官軟弱,手中無兵無權,別說到洛陽,就是在這途中,也是仍我.....還有尚書令拿捏,至於那天子,膽子早就嚇破了。”<\/p>  “就怕魚死網破,樞密使做事還是要當心點。”<\/p>  換做旁人來說這句話,蔣玄暉理也不理會,說不得還將人打上一頓,可麵前這位尚書令開口叮囑,他也隻得賠上笑臉應和。<\/p>  又過了一段,前麵事業漸漸開闊,兩人又聊了些話,下方有人上來,有公務相尋,蔣玄暉告罪一聲,便帶上部將宼彥卿從另一邊的小路下山,轉身走下山坡,臉上笑容瞬間冰冷,他不曾小看皇帝,以及那些文武百官,隻是從那般高高在上的天子被他喝斥,那種感受是旁人難以明白的。<\/p>  至於那位耿青,他是不敢得罪,但往後到了汴州,因此事而擢升,成了梁王左膀右臂,那又不一樣了。<\/p>  一步步來,總會有天比你站的更高。<\/p>  走到山下,蔣玄暉這樣想著,轉身回頭望去已經被山林遮掩了的山路,哼哼兩聲最後帶著人離開,去往遷徒的隊伍,騎上馬背飛馳,順手揮鞭抽在一個官員家中的奴仆身上,大聲怒罵兩句。<\/p>  山麓之中,群鳥啼鳴。<\/p>  噗噗噗拍著翅膀的聲音從頭頂飛過,耿青能聽到下方蔣玄暉怒罵,他臉上笑容也化作一抹冷笑,行走的速度漸慢,負手走去了山崖邊。<\/p>  “聽你們說話繞來繞去。”九玉跟上來,遠遠望著山外蜿蜒官道的‘長龍’,他目力極好,天子的華蓋也能清晰的映在眸底,“但好像,又是在在皇帝?”<\/p>  “你是宮裏出來的,怎麼就沒有一點敬畏之心?”<\/p>  “你都殺了兩個皇帝,雖然其中一個是偽帝,也不見得你有什麼敬畏,怎麼跟那樞密使說話,就彎彎繞繞起來。”<\/p>  兩人相互揶揄一句,沿著崖邊前行,穿過一側的樹林,下方的隊伍能看得更加清晰,行走間,九玉望著那定碩大的華蓋,說了句:“真要到洛陽?”的片刻,耿青身手輕盈的跳上一塊路邊石頭,下方山腳的官道、田野、緩緩前行的隊伍盡收眼底。<\/p>  然後,耿青嘴角咧開,露出一絲冷笑。<\/p>  “他到不了洛陽的......”<\/p>  .......<\/p>  陽光漸漸傾斜,官道上人、馬、車轅聲音混雜,巍峨的兩座大山劃出的巨大陰影遮蓋道路,成了難得的涼爽之地。<\/p>  遷徒的人群,車夫擦著腦門的汗水,大聲吆喝前方的行人看路;行走車廂兩側,或跟在後麵的家仆、丫鬟,腿腳酸痛乏力,麵色惶然,車中的官員、家眷抱著孩子迷茫的望著車窗外緩緩落去後方的山林。<\/p>  遠方原野。<\/p>  還有奔行的馬隊呼嘯,踩著蹄音轟隆隆的過去,也有令騎在人群中來回奔波,大聲呼喊:“途中不得休息!”<\/p>  “抓緊腳程趕路,若發現掉隊、擅自逃跑,就地處決!”<\/p>  “再走五十裏.......”<\/p>  訓誡的呼喊遠遠傳開,隊伍中間那碩大的華蓋下,禦輦占據了半個官道,車中寬敞整潔,何皇後抱著繈褓裏的嬰孩,側臥睡在旁邊,李曄看著母子倆心情低落,一杯接著一杯的將酒水灌下肚裏。<\/p>  世道輪替啊......<\/p>  堂堂一國之君,淪落至此,每每想來,李曄恨不得抱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大哭一場,將近三百年,延綿到他共曆二十位皇帝。<\/p>  難道就要燃盡餘暉了?<\/p>  李曄心裏不甘,從皇兄李儇那裏得來了帝位,試圖拯救這岌岌可危的大唐,還有許多想法未曾實現,接連來的打擊和屈辱,讓他心裏不少次懷疑自己的能力,如今遷往洛陽,什麼機會也不會再有了。<\/p>  出來長安後,蔣玄暉以抄家之勢,幾乎將整個皇宮、府庫搬空,更將城中大大小小官吏、家眷、奴仆一並帶走,根都不曾留下絲毫。<\/p>  ‘天要亡我......’<\/p>  ‘何處還有我李家宗室之地。’<\/p>  他舉杯伸出車簾,白花花的酒水灑去這片長安故土,不久,天色降下,隊伍也抵達華州歇腳,這裏有皇帝的行宮,李曄及後宮嬪妃,曆經兩日的路途,終於可以好生歇息了。<\/p>  燈火點亮,宮女、宦官關上房門離開,李曄從皇後懷裏抱過孩子逗弄一番,走在燈火間,他頭也沒抬,像是在對何皇後在說,也像是對門外的宦官吩咐。<\/p>  “將紫金光祿大夫胡清叫來,朕有事要吩咐他......”<\/p>  “陛下,連日趕路,胡卿也疲勞的緊,何必喚他來。”何皇後疑惑的走到丈夫身邊接過孩子,看著繈褓裏皺著淡淡雙眉的兒子,何皇後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她回頭朝丈夫也笑了笑:“明日一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陛下也該休息了。”<\/p>  李曄沒有說話,走到桌前翻了杯盞,將酒水滿上,燈火照著人的影子投在窗欞。<\/p>  他看著杯中晃蕩的酒水,輕聲說道:<\/p>  “皇後......朕.....不想帶這孩子繼續走了。”<\/p>  說完,一口喝盡杯中酒,咬緊了牙關,兩腮鼓漲。那邊,皇後雙眼紅了起來,眼淚‘啪嗒’滑落,掉在了嬰孩臉上,濕漉漉的,惹得孩子‘吱嗚’慵懶夢囈一聲。<\/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