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斜正(3 / 3)

尚墜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整個人神思恍惚,明顯沒有聽進去,出了府門,她與晚晴分道揚鑣,獨自往南門大街而去。

拐過得勝橋,走到東十字大街,行人和賣貨的般載車來來往往。

一頂四人轎子從她身前經過,卻忽然在路邊停了下來,一道身影從轎子裏鑽出,興奮不已地朝她叫道:“小天仙!”

尚墜怔了怔,看向來人。

張瑋縉快步走到她麵前,臉上盡是歡喜:“沒承想竟在這兒遇見你!你去哪裏?可要坐我的轎子?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謝謝張少爺。”她客氣應聲,垂首繼續趕路。

張瑋縉朝轎夫揮了揮手,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極好奇問道:“小天仙,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世非呢?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人不舒服嗎?”

尚墜的小臉白了白,看他一眼,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側頭再看看他,說道:“你昨兒個可有去玩關撲?”

“有啊,怎會沒有,還遇到世非他們一夥子人呢。”

“你們玩了一宵嗎?”

“那倒沒有,我後來和伴兒去了會仙樓喝酒。”

尚墜微斂眼眸:“我知道,公子他們去了蓮花樓聽曲兒。”

“世非竟然連去了哪兒都告訴你?”張瑋縉挑眉,又嘻嘻笑道,“今兒一早我就聽人說了,他們昨晚上可夠瘋的。”

“是嗎?”

張瑋縉說得興起:“怎麼不是?竟然關撲一個叫價三千兩的歌伎!也太能玩了,可惜那等熱鬧場麵我沒有親見。”越說越覺扼腕。

尚墜在潘樓街和高頭街交界的路口停了下來,定睛看著張瑋縉:“蓮花樓應該在這附近?”

張瑋縉心頭一咯噔:“你要去蓮花樓?”完了,是不是他說錯什麼了?

尚墜沒有應他,往兩邊望了望,徑自折進高頭街。

張瑋縉趕緊跟上去:“你去蓮花樓做什麼?”

在孫殿丞藥鋪和馬鐺家羹店之間有一座門楣氣派的雕簷畫樓,大門上方掛著漆藍描金的匾牌子,龍飛鳳舞地刻著“蓮花樓”三字,正是開封最有名的歌館。

尚墜遠遠站定在樓門口,淡聲道:“你幫我進去問一聲,公子昨晚上是不是真有來過。”

張瑋縉傻在當場。

焦盼如焚炭

書房內幾人商議完畢,白世非與莊鋒璿相偕往膳廳而去,人還在門外就已拿眼往裏逡巡,隻見晏迎眉獨自在座,哪有半點尚墜的影子?不禁既失望又略有怯意,問道:“小墜呢?”

晏迎眉驚訝,瞧了眼跟在兩人身後進來的白鏡:“你們過來時沒見到她嗎?”這丫頭尋人可尋到哪兒去了?

白世非一怔,為什麼他們過來時應該見到她?精敏記憶乍然閃動,不久前好像有人影曾經從書房門口走過,轉頭朝白鏡道:

“你去前廳看看。”

白鏡應聲而去。

白世非也不坐下,隻站在那兒,不時往外張望兩眼。

廳裏仆婢眾多,晏迎眉也不好多問什麼。

一會兒後,白鏡回來,神色間不期然有些惶恐:“公子,門房那邊說墜子和晚晴一道出府去了。”

晏迎眉大為愕然,怎麼一聲不響就跑出去了?

白世非不可置信地瞪著白鏡:“你說什麼?她——出府去了?!”

“沒錯兒。”

白世非轉頭看向晏迎眉。

她皺眉道:“晚晴想回家去看看她生病的娘,但是不曾聽尚墜提起她也要跟著去啊。”

白世非來回踱了幾步,心裏隱約覺得不對,向白鏡道:“你馬上叫人去晚晴家看看小墜在不在,若她在那兒,且由她去;若她不在,速回來告知我。”

白鏡匆忙又跑出去。

此時的尚墜自然不在晚晴家,待張瑋縉從蓮花樓裏出來,吞吞吐吐地證實了白世非昨天晚上確實和一幫哥兒到此耍過之後,她反倒平靜下來,也不說什麼,隻是轉身離開。

張瑋縉緊跟在她身後,替白世非著急辯解:“他雖然撲贏了歌伎,但他們說他並沒有在此地多做逗留,不久便已離開,打我認識世非那會兒起,便不曾見過他在外頭拈花惹草,你可得信他才是。”

走回到高頭街和潘樓街的十字路口,尚墜原地站定,好一會兒,才低低對張瑋縉道:“今兒謝謝你了,我自個往那邊走走,你回去吧。”說完朝著與白府方向相反的西麵緩步走去。

張瑋縉還是跟上前去:“你想去哪兒?走了半日不累嗎?要不你還是坐我的轎子吧?”

尚墜搖頭,沿著景靈東宮行去,穿過宣德樓前的禦街一路往西。

走過西尚書省、西角樓大街和踴路街,徑直出了梁門,梁門外道路北邊是建隆觀和州西瓦子,南邊是一座門麵宏偉的相宅和金梁橋街,與白府裏的汴水秋聲同為汴京八景之一的金梁曉月,便是在那相宅屋後的金梁橋邊上。

張瑋縉十分好奇,正思忖著不知尚墜到底想去哪裏,她已然拐進了州西瓦子,在靠路邊的一間茶坊裏揀了個位置坐下,也不問他想吃什麼,直接點了兩盞濃濃的釅茶,自己端起一盞慢慢吃著,眸光漫無目的地投向茶坊外麵。

白府裏,當白鏡回報說尚墜不在晚晴家,晚晴也不知她去了哪兒時,白世非開始有些急了。

差白鏡去把平時與尚墜較為相熟的幾個丫頭叫來,全問了個遍,仍然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加上守門的家仆沒留意,便連她是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走的也不清楚,由是想差人去尋都沒有頭緒。

他坐立不安,早食也不吃了,往前廳去候著,在廳裏走來走去,不時往前庭外遠處的大門翹首顧盼。

未承想會有這麼一天,她會在他不知不覺時離了白府,人不知去了哪裏,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在他的印象裏一直都是,不管他出門十天或半月,不管他早上還是晚上歸來,隻要他回來,她永遠會在這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