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醉酒真是太危險了,也不好受,以後再也不多喝了。田七正思索間,聽到外麵有丫鬟來問她起床否,田七應了一聲,丫鬟們便進來伺候她起床洗漱,接著引著她來到飯廳吃早飯。
早飯很清淡,桌上隻有紀征一人,唐天遠已經早起告辭了,鄭少封還沒醒來。田七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紀征的目光似乎比往日親昵了一些,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勺。
用過晚飯,田七也要告辭,紀征命人取來一個盒子,說道:“這是你拿著來的東西,莫要落下了。”
田七一見盒子,昨日的遭遇曆曆在前,禁不住一陣肉痛。
紀征看田七神色有異,便問道:“怎麼了?這東西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田七隻好把昨日發生的事情跟紀征說了,一邊說著,一邊掀開盒子拿出裏麵備受摧殘的小泥人給他展示。
紀征拿了一個泥人在手上掂了掂,看了看,又放下看另一個,等都看完之後,笑道:“我說實話你別不愛聽……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什麼意思?”
“這不是普通的泥人,這是前朝的宮廷樂俑,應有二百年上下了。倘遇到行家,別說三五百兩,便是三五千兩,也是願意掏錢買的。”
田七聽得心髒直上下晃悠,三五千兩的……小泥人?她摸著下巴,不太相信:“你是如何得知?”
“我不騙你,我親眼見過此物,就在皇宮之中。當時我還是個孩童,父皇拿這個東西給我玩過,後來他把這套樂俑賞給了誰,我就不知道了。”
這話對不上。這明明是人家的傳家寶,怎麼會曾經出現在皇宮?田七更加不信,指著泥人道:“你看這做工,線條太粗獷,不夠精致,應不是宮廷之物。”
紀征答道:“以形寫意,得意而忘形。書畫中都有此論,輪到做泥人,也該有這種境界。”
田七不知該如何反駁。按理說紀征沒必要騙她,可如果是真的,這麼一套小泥人至少三千兩銀子……讓她怎麼賠嘛……
田七一想到自己把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都賠進去的淒慘情景,更加肉疼,皺眉看著小泥人不語。
紀征知道錢是田七的命根子,便說道:“不如這樣,這泥人與我有緣,你把它賣給我吧,看著它我也能睹物思人。價錢你開。”
田七搖頭:“這不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我也不能坑自己人。”
左思右想,田七決定先找賣泥人的那個中年人問清楚。萬一這一套不是紀征看到的那一套,而是一套仿品呢。她怕對方不說實話,便故意嚇唬他:“方俊,你說你的泥人是傳家寶,可我聽說這本是宮廷之物,前幾年失竊,這個你怎麼解釋?”那中年人叫方俊。
“這不是我偷的。”方俊答道。
“那你這套泥人傳了幾代了?”
“從我這一代開始。”
“……”
田七還當他是個老實人,卻不料竟被他耍了,於是氣道:“那你的傳、家、寶,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
“我不知道。”
“……你這是連撒謊都懶得撒了?”
“不是。”方俊說著,低頭不語。
兩人本在外間說話,然而方俊家的房子是四麵透風的,室內躺的那位婆婆已聽到兩人談話,便對田七喊道:“他壞過腦子!”
原來如此。田七突然又覺得這方俊挺可憐,於是便把實話說了。做生意雖利字當頭,卻是要以信義為先。她不打算坑人,更不打算坑窮人。
方俊得知田七一開始估價是五百兩,因此便執意隻要五百兩。
倒是個實誠的人。田七想著,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我先給你兩千兩,你既然說是用錢治病,我請個醫術高明的朋友來給尊母治一治。旁人治不了的疑難雜症,他興許有辦法。”
方俊答道:“錢先不用給。你若果真治好我娘的病,那套泥人的錢我分文不取。”
還真是個孝子。田七於是又問候了一下方母的病情。
怎麼得的病?多長時間了?治得如何?
方俊又低頭不答。裏麵再次傳來方母的聲音。
“我是被他氣得!”
“七年了!”
“都是庸醫!”
田七不禁感歎,老太太臥病七年,還能如此中氣十足,實在難得。
達成一致,田七也不久留,很快告辭。方俊把她送到門口,田七剛走出去,卻沒料到路中間竟有一塊石頭,把她絆住,眼看著就要跌個狗啃泥,卻又突然被人抓著胳膊一扯,她便又站穩了身體。田七扭頭,看到方俊已經在她身旁,一腳把石頭踢到路邊。
真是奇了怪了,兩人相距至少五六步,這人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過來的?
“你會武功?”田七問道。
“我不會。”他說著,轉身走回那間破敗的庭院。
田七滿腹狐疑,知道對方不願多說,她也就不再追問。
小泥人因缺殘了好多,再也賣不出好價錢,田七幹脆把泥人給了如意。如意挺喜歡。因這泥人比一般的略大,如意要兩手捧著才能拿穩,他於是捧著一個最漂亮的泥人去了乾清宮,找他父皇顯擺。
乾清宮裏,紀衡剛剛把盛安懷罵了一頓。他昨晚喝多了,本來就頭疼,心情不好,結果這奴才還湊上來問要不要把田七找過來……找他來幹嗎!
紀衡現在很不想聽到田七這個名字,然而好不容易淡忘一點兒,卻偏偏有人上前來給他破功。剛轟走一個盛安懷,又來一個如意。這倒黴孩子手裏捧著個泥俑,笑得那個甜啊:“父皇,田七給我的,好看嗎?”
紀衡很不給兒子麵子,看也不看答道:“難看死了。”
如意低頭看著手中可愛的泥人,哪裏難看了?田七說得對,父皇……父皇……如意回想了一番田七的話,說道:“父皇的品位很奇瓜。”
“……”紀衡懷疑自己酒勁兒還沒過去,怎麼連親兒子的話都聽不懂了,“朕怎麼了?”
如意把方才那話又精簡了一番:“你很奇瓜。”
紀衡終於明白過來:“那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