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紀征的痛苦(2 / 3)

田七同樣覺得惡心。人人都說太監狗眼看人低,其實某些當官的又何嚐不是。知道皇上不喜歡太監,他們就放開了罵,也不管誰對誰錯,隻圖能給自己博上一個諍諫的好名。她不過是去大理寺轉了一圈,就被人連祖宗都繞著一起罵,也不知到底是誰“浮雲蔽目”“是非不分”。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孫從瑞這意思大概是要跟她撕破臉了。田七冷笑,看來這老匹夫度量淺得很,手段也不怎麼高明。

好吧,其實孫從瑞已經盡力了。收拾田七的機會太難得,他確實有些急功近利。不過,他這次的手段也有其巧妙之處,雖然劍指田七,但卻把皇上一起脅迫了。弄得好像皇上若不料理田七,就一定是跟田七一夥的、被田七帶壞的,這會喚起皇上關於太監的痛苦回憶。這樣看來,皇上又有什麼理由不料理一個不值錢的小太監呢?

一般來講,他這個思路是對的。當皇帝的這時候也會舍棄太監以保住自己的聖名。可惜孫從瑞實在沒那個想象力,能猜到皇上已經被那太監給潛了這種事實,於是此事的結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皇上沒有處罰田七,而是坦然承認了自己讓田七去大理寺辦事的事實,並且表示了悔過之意,做了一回納諫的明君。皇上還重點表揚了幾個上書的言官,鼓勵他們再接再厲。

田七繼續逍遙自在。

孫從瑞目瞪口呆。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將繼續目瞪口呆下去。皇上不緊不慢地做了幾件事情,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首先,孫從瑞嫡長子孫蕃蔭官的事情可以再商量商量。孫從瑞是禮部尚書,正二品,但是他頂著個正一品太師的頭銜,所以孫蕃之蔭官按照慣例該是依著正一品職官之子來蔭。皇上覺得,孫從瑞領的是正二品的差事,自然該按正二品論,那麼孫蕃就隻能領個正六品的蔭職了。哦,對了,孫蕃不就是那個曾經當街裸奔後來還打群架的紈絝子弟嗎?這人人品太差,再降兩等!正七品的蔭缺,不管怎麼挑揀都是破爛。紀衡笑而不語。

其次,那幾個說“逆耳忠言”的言官,也可以再調動調動,發揮更大的能量為國盡忠。雲南是個好地方,民風淳樸。嶺南也不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嘛,便宜你小子了!什麼,不想去這些地方?嗬嗬,原來你想違抗聖旨……

紀衡對田七就是典型的護短。田七是他的人,犯了什麼錯也該由他來罰,別人對田七指手畫腳,他就不高興;而且還罵得那麼難聽,他更加不高興了;又假清高,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假公濟私,排除異己。他於是極度地不高興。

不過他也沒被憤怒衝昏頭腦——他除了在田七麵前總不自覺地變成一個二貨,其他時候還算是一個冷靜睿智又心狠手辣的帝王。說不清楚這兩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紀衡知道,如果被言官們罵幾句就擼袖子上去幹架,一來有損他“明君”的氣度,二來也會使田七的處境更加危險。上位者之間的爭鬥,傷害總容易轉嫁到地位低者身上。田七的身份是個宦官,表麵上無所憑依,他若是不管不顧高調張揚地去保護她,反倒容易使她受到攻訐和指摘。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背起了黑鍋,還把報仇的戰線拉得很長,這樣就沒人注意到田七了。

當然了,包庇不等於不追究。田七自己跑去大理寺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紀衡不太相信田七的解釋,因為他知道田七是個有分寸的人,輕易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覺得田七一定有事情瞞著他。

為此,他把大理寺官員叫過來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和田七說的一樣。

這也不能證明什麼,田七完全可以買通那些官員。他的小變態那麼聰明,自然不會留下明顯的漏洞。

蘇慶海的回答沒讓紀衡消除疑慮,反而更加懷疑。他現在對田七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她聰明機智又有趣,恨的是她為什麼總是把秘密藏在心裏,不願意向任何人坦白,即便是他。這小變態越是神秘,紀衡越是想一探究竟。他覺得,既然田七不肯說,他倒不如自己查一查。嗯,田七是女人這種事情,不也是他自己慢慢發現的嗎?其實這個探究的過程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小變態做錯了事情,總歸是要罰一罰的,該讓她長一長心了。

於是,這天在養心殿,紀衡眯著眼睛問田七:“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嗎?”

田七垂著腦袋,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她這次確實有點忘乎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別人拿不到假傳聖旨的證據,就不會找她麻煩。後來事情演變到一群言官圍著逼迫皇上處理她,她才恍然大悟孫從瑞手段之奸毒。她有沒有聖旨實在是很次要的事,關鍵是以一個皇帝的身份地位,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很容易就隨手炮灰了她這個小蝦米。就算他下了聖旨,他也可以不承認,更何況她根本就是私自跑去大理寺的。想到這裏田七一陣後怕。

所以皇上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不感動是假的。

“錯了是要罰的,”紀衡笑看她,“你說,朕該怎麼罰你?”

“要不,”田七咬了咬牙,“您打我吧!”

“也好。”紀衡點了點頭。

田七哭喪著臉,還真打啊。反正她這次是真的做錯了,挨頓打不算委屈。想著,田七便慷慨起來,準備迎接一頓胖揍。

皇上沒有叫人過來把她拖下去,他走到田七麵前,擼起袖子,笑眯眯地看著她。高貴無比的天子這會兒笑出了幾分賤氣,說:“朕要親自行刑,嗯,勞煩你把褲子褪一下。”

田七緊張地捂住腰帶,不解地看他。挨打和脫褲子好像沒什麼必然聯係吧……

“不想挨打?”紀衡挑眉笑看她,“那就隻能罰俸兩年了。”

罰俸……兩年……您還真說得出口……

田七低著頭翻了對白眼,說:“我還是挨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