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沒錯,本宮確實是為了皇上。”順妃走近一些說,“你抬起頭來。”
田七依言抬頭。
順妃輕輕抬了一下田七的下巴。她食指的指甲有半寸長,硬硬地抵在田七頜下柔軟的肌膚上,使田七十分不自在。
“果然是美人無雙,我見猶憐。”順妃笑道,“這樣一個人若是死在亂棍之下,皇上該有多心疼啊。”
田七渾身僵硬,驚訝地看著順妃。她剛想開口,卻被順妃阻止。
順妃抬起食指在田七麵前搖了搖,說道:“本宮什麼也沒說,你無須否認。”
真是高明。田七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她低頭沉默半晌,問道:“不知順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當,”順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莞爾一笑說,“本宮以後還全仗著田公公的成全呢。”
還是想接近皇上。田七全明白了,順妃這是拿著她跟皇上的事當把柄威脅她呢。她對順妃的感激之情被衝淡了不少,又裝傻說了幾句廢話。順妃也不逼她,放她離開了。
在順妃看來,一個被皇上玩弄的小太監,又差一點被太後杖斃,在無依無靠的恐懼之中,實在沒有理由不選擇和她合作。
田七走出含光殿時,依然帶著一腦門冷汗。她今天連著被嚇兩場,現在簡直要脫力了。
順妃知道了,還以此為要挾。這事要真讓太後知道了,她不死也得死了。
田七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她簡直像是在懸崖之外蕩秋千,小命就這麼一直晃過來晃過去,沒一刻安寧。她早晚有一天得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有些沮喪。但是即便被人這樣威逼,她也沒想過要和順妃合作——她沒辦法把自己喜歡的人推到別的女人懷裏。書上說這是女人賢德的體現,田七覺得那是男人們編出來的屁話。
田七心事重重地回了乾清宮自己的房間,剛一進門,就落入一個懷抱。田七一驚,差一點脫口而出喊“救命”,不過鼻端的氣息太過熟悉,她把那兩個字又咽了回去。
紀衡緊緊地抱著她,勒得她身上都有些不舒服。他低頭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著:“田七,對不起。”
田七回抱住他,問:“你怎麼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紀衡頗為自責。
田七笑道:“我這不好好的嗎?”
紀衡歎了口氣,說:“你不懂。”
他一開始也不懂。他以為對一個人的保護就該是多給她撐腰,使得別人不敢欺負她。但這樣遠遠不夠。田七的堅強幾乎蒙蔽了他,使得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田七待的位置太危險,危險到脆弱的地步。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某件事而不必擔心被懲罰,但懲罰並不是不存在,它們很可能被轉嫁到最終的受害者身上,那就是他的小變態。
他從未如此企盼過和田七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並不隻是為了他,也是為她。
愛一個人,該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有安身立命的倚仗。該把最好的給她。
“田七,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要過名分?”紀衡說這話時,語氣略有些幽怨。好像田七不跟他糾纏這些,就是不重視他。
田七埋在他懷裏,沒有說話。
紀衡拉著田七躺在她的床上,兩人在窄小的床上緊緊摟在一起,閑閑地聊著天。他開始認真考慮給田七名分這個問題了,男人要主動為自己的女人想這些,總不能等著別人要的時候才給。再有,也不用一定要等田七懷孕才能怎樣,他想早一些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主子,不用那樣小心翼翼,當著所有人的靶子。
田七靠在紀衡的懷裏,她一手攬著他的腰,心想:這是我的人,至少現在是我的人,我是死也不會把他給別人的。
紀衡用手肘撐著身體,他的胳膊肘往枕頭外蹭了蹭,蹭到一個硬物。他摸過來一看,是個小瓶子。
田七看到那小瓶子,卻是臉色一變。
紀衡覺得有古怪,問道:“這是什麼?”
“這個,”田七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說,“這個是……豐胸丸。”說完把頭紮到枕頭下躲起來。
紀衡嗬嗬低笑著去拉枕頭,滿腔的柔情幾乎要破胸而出:“快出來,別憋著……我不嫌棄你,真的。”
紀衡忍不住把田七的豐胸丸偷偷拿了一顆給太醫看了,他的本意是想讓太醫看看能不能改進一下,提高藥效,以及降低副作用。因為怕田七害羞,他還故意沒說這件事。
然而太醫的回複卻讓他渾身發冷。
避子丸?哈哈,避子丸!
田七在吃避子丸,田七不想給他生孩子!
紀衡覺得很可笑,這庸醫真會開玩笑,把好好的豐胸丸認成避子丸。
雖然覺得皇上情緒不對勁,但是職業素養良好的太醫跟皇上強上了,他用他的項上人頭保證,這藥丸真的是避子丸,不是什麼豐胸丸。
紀衡把太醫轟了出去。
他坐在龍椅上,渾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隻好靠在椅背上。他的心口冰涼,疼得要命,簡直像是把心髒生生剜去,放在冰天雪地裏凍上一夜。他撫著胸口,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想,他們的感情,大概隻是假象。是他一廂情願,自欺欺人。
那許多以前的回憶起來都是甜絲絲的畫麵,現在看來竟有些嘲諷。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田七她……怎麼可以這樣待他?
紀衡不甘心,他真是太不甘心了。他從未對哪個女人這樣認真過,恨不得把胸口撕開把心掏給對方看,結果人家表麵上深情款款,內心卻隻當這是個笑話。
不行,不管怎麼樣,他要找田七問清楚。紀衡沉著一張臉,起身去了田七房間。
田七正在自己的房間內讀鄭少封給她寫的信。鄭少封這次依然用了非常多的篇幅專門嘲諷倪世俊。
他這次也提到了倪世俊的來路:父親曾經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不過八年前突然死了。皇上憐惜他自小失恃,等他長大了,就把他放在了楚將軍那裏好好地曆練。
田七看到這裏就覺得事情解釋不通。皇上特地交代安排,這可算是難得的殊榮了,倪世俊他爹隻是個正六品的五城兵馬司指揮,這種官職放在遍地高官的京城真是不夠看的。而且那人都死了好幾年了,對於這類因公殉職的低級官員子女,或是賞賜錢財或是破例蔭官,總之這些事情根本不用皇上過問,隻需他最後點個頭。就算皇上要開一開天恩,親自關心,但那該是早早了結的事情,又為何事隔八年,皇上還惦記著人家兒子的前程、專門給安排到了楚將軍身邊?這分明就是把倪世俊當自己兒子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