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姍劇烈的呼吸著,然後在陳冬梅不解和疑惑當中,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間外麵,甚至還是屋子外麵。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較高,屋子外麵還有一個壩子,要從壩子兩端下階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姍當然記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著去宋家,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為突然想到,她變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難道變成了她?
這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後,她就沒有辦法冷靜,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產隊雖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連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離並不遠,穿過小路後,中間隔著生產隊公家的那個曬糧食的石壩子。
宋姍再想繼續跑過去時,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曾經如同噩夢一樣存在的人,葛紅,她的親生母親,也是那個讓她每次聽到別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裏的恐懼竟然還有陰影,這讓她有點想笑。她以為自己離開了好多年,見識了不同的風景,體驗了不同的人生後,就不再畏懼葛紅了,事實是隻要這個人出現,心裏的難受和恐懼就會冒出來。
這個人會毀掉自己的人生,這個念頭深入骨髓。
她想逃,轉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腳長了根似的,無法移動。
葛紅挑著糞桶走了過來,現在不是農忙的時候,得趁著空閑的時候打理自留地裏的蔬菜,去淋糞水。宋老二家的糞水不多,也不肥沃,還得添點淡水進去,一同淋蔬菜,就這樣還被老大家的罵偷了他們家的糞。
葛紅快走到宋姍麵前時,下意識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對方,對方鬧起來,又是一個禍事。
宋姍全身僵硬,心口劇烈起伏著,這讓她抓緊了自己胸口,周圍的空氣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沒有辦法呼吸了。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你怎麼就來禍害我了,都是你的錯,都是你……
——還想念書?人都快餓死了,念什麼念,趕緊去打豬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懶。
——錢呢,你怎麼還不把工資拿回來。別說那些話,你肯定偷偷藏錢了。
——哎呀,我怎麼就生了這個天殺的女兒,一點都不孝順,生下她時就該丟進糞池裏淹死。
……
她是不該存在的孩子。
陳冬梅感覺到女兒有些不對,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紅時,下意識嫌棄的皺皺眉頭,葛紅挑著糞桶的身體縮了縮,主動給陳冬梅讓道。
陳冬梅看到女兒,也不理會葛紅,趕緊跑過去:“你這丫頭,跑這麼快做什麼!”
宋姍隻是目光複雜的看著葛紅的背影。
陳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姍的頭:“和她家的人離遠一點,根子都壞了,我看他們家那兩個女兒也會像她一樣的重男輕女。”
這地方的大環境算是物以稀為貴,女兒少的家庭兒子金貴,兒子多的家庭,女兒就金貴,雖說重男輕女的思想受到幾千年的影響,但對女兒,若是付出得比兒子少,當母親的自己都會慚愧,也就導致女孩子也會為自己爭取利益,父母偏心家裏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兒自己都會不滿。
在這種大環境下,像宋家那樣極致重男輕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樣的存在。
村裏人都說是宋家老大爺的錯,娶了個外省的女人回來,禍害了後輩,在她這重男輕女的婆婆下,兩個媳婦都極度重男輕女,真是應證了那句話,婆婆不好壞一門。
宋姍迷茫的覺得有什麼不對:“兩個女兒?”
“是啊,宋雨和宋雪。”陳冬梅撇撇嘴,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兒,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會這樣重男輕女。
她的兒媳婦梁英性格雖然也溫柔柔和,卻不是因為重男輕女,而是梁英家庭條件確實差,又是長女,得照顧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過頑皮,當姐姐的性格隻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還……還有一個呢?”
“你說宋淵啊,她那寶貝兒子還在學校念住讀呢!”
陳冬梅說著就更不滿了,兩個女兒完全不讓人家念書,操持家務,還得掙公分,卻讓兒子念書,還是去念住讀。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為了這個兒子,竟然也敢挺著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錢。
寶貝兒子?
宋姍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