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南忙答道:“您的話很重要,我們一定搞快點!”
是的,一定要搞快一點。
就在這一年,中央給了上海五項審批權和籌資權,在建立深圳、珠海等十四個經濟特區以後,中國另一項偉大的震動世界的改革開放工程——開發上海浦東,在鄧小平同誌的倡導和推動下,大幅度地加快了建設步伐……也就在這一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以絕對多數票通過,決定建設當代世界最大的水利樞紐工程——長江三峽大壩……
也就在這一年,石長辛在經過多次手術後,身體完全康複,回到了領導工作崗位上……
同樣在這一年,陶怡和馮寧結婚了。馮寧本想讓陶怡就在自己的公司裏兼一個什麼職位的,但陶怡堅持要自己去“闖一闖”。她說兩個人在同一個公司裏幹,多少有點別扭。特別是這個公司的“老板”又是自己的老公,她幹得好或幹得不好,別人都會有話說。“要是你還信得過我,就讓我自己出去試一試。”於是,她從尤妮手裏接過了職業中介的工作,為更多到深圳來開創事業的年輕人忙碌著……
繼後,馮寧和鄺世浩組建的興華國際電子有限公司迅速成長為亞洲最大的電子公司……
唯一讓我們感到有一點遺憾的是,這一年,已經成為興華公司副總裁的尤妮和成為深圳金融研究所負責人的龐耀祖,他們之間的那段情感故事似乎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結果……
而也就在這一年,在中國無數退休黨政幹部的名單中,又多了兩個倔強老者的名字,他們一個叫宋梓南,另一個叫餘濤……
冉冉朝陽,大海磅礴。
那天,中央組織部的一位負責同誌和省委主要領導跟宋梓南談完話,正式宣布了他退休。已是滿頭白發的宋梓南回到辦公室悶悶地坐了好大一會兒。他把雙手輕輕地搭在那冰涼而又十分光滑的桌麵上,緩緩地掃視了一下這個自己非常熟悉,但今天卻又突然覺得非常陌生的空間。是啊,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宋梓南就是在這裏度過的呀,但在這數以千計的日夜裏,他又何曾真正悉心地關照過它、留心過它?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而它總是毫無怨言地接受著他的來去,默默地關注著他的成敗悲喜。他在這兒忽發奇想,在這兒籌劃偉構,在這兒痛斥小人,也在這兒委婉妥協,在這兒狂喜,也曾痛心疾首,甚至惶惶不可終日……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窺探了他宋梓南內心秘密的,就是它了,千百個日夜,唯有它始終如一地和他在一起,守護著一個“執著”……就像她,亭雲一樣……想到這裏,宋梓南情不自禁地有一點哽咽起來。他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一麵小鏡框。鏡框裏放著的是亭雲中年後的一張黑白照片。宋梓南從不主動要求照相。因為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在不公開場合,他一生照的相,已經太多太多。他也不會去替別人照相。他沒有這個愛好。他一直小覷這種“按一下快門就能完成了的”活兒。因此,這張黑白照片,幾乎可以說是他極少數幾張興之所至,親自按下快門的“作品”之一。也是他為亭雲拍攝的唯一的一張照片。亭雲特別珍惜它,他也特別看重它,尤其在亭雲走了以後,他幾乎把它當作自己和亭雲冥冥間對話的唯一通道,常常在深夜時分,在疲倦困乏至極時,拿出它來,和它……和她對視一會兒。他知道不自覺地陷入回憶,是一個人精神上和生理上衰老的主要症狀。所以,他一直在告誡自己,也不讓自己去回憶。但在這種夜深人靜時,他卻止不住要回憶,讓自己麵對亭雲,麵對那無法抹殺的過去,重溫青春熱血……早幾天,他已經把辦公室該整理、該收拾的都整理收拾齊了。隻有這張照片,他得留到最後一刻,隨著自己的真正離去,再把它帶走。現在,是不是該把它帶走了呢?連那些回憶,那些青春熱血痕跡,那無數的激奮和困惑、驚喜和滯頓,一起帶走……宋梓南努力平靜下自己的心境,走到今天下午讓秘書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大案桌前。案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文房四寶。他執筆舐墨,麵對著一大幅宣紙,凝神屏氣。是的,他要最後留下幾個字。留什麼?留下“如果我必須生一千次,我願意生在這個地方;如果我必須死一千次,我也願意死在這個地方”這句話?他遲疑了一下,又遲疑了一下,最後揮筆疾書,在紙上寫下了“位卑也憂國,何敢惜自身”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