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孩子,那洞越摳越大了,還等著你哥買了窗紙來糊上呢!”郭氏扯開了金玲摳洞的手說道,“你心裏記著你是誰的媳婦就好。滿勝對你好不?”
“您總問這個,想來也沒什麼好不好的,橫豎就那麼過著唄。”金玲垂下的眼簾上布滿了一層灰色。“你嫁過去都四五個月了,為什麼沒肚子沒動靜呢?你爹都問了我好幾回了,說那房裏的事跟你交代過沒有。我說怎麼沒交代啊?出嫁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可怎麼還不見肚子鼓起來呢?”
“那懷孩子又不是刻木娃娃,刻一個算一個嗎?你們也太心急了,我嫁到謝家才多久呢!”
“你不怕人說道,我和你爹還怕呢!跟娘說實話,你和滿勝多久合一回房?”
“娘,您怎麼問這個……”金玲有些嬌羞地低下了頭。
“隻有我們娘倆在,有什麼不能問的?老實跟娘說說!”
“還行吧。”
“幾天一回?”
金鈴兒有些害羞,低頭從嘴裏嘟囔出了一個“三”字。郭氏的眼神頓時變了,使勁拍了金玲一下,喉嚨裏像壓著火似的說道:“笨丫頭,這還叫男人嗎?就那麼點能耐?果真是不行呢!”
金玲羞紅了臉,扭著身子說道:“哪兒不行了?”
“娘是過來人,能不清楚嗎?剛成親的小夥子熱血方剛的,晚上摟著自家媳婦能安分嗎?你倒沉得住氣,一點也沒跟我提過!我跟你說,這指定是滿勝不行,回頭該跟你婆婆提一提,正好你奶奶是藥婆,弄點東西給滿勝補補,要不然上哪兒找孫子去?”
“這話我怎麼好說出口?”金玲臉上那一抹紅暈越來越濃。
“你不說,回頭我去說,還想要孫子不?可不能叫他把你耽誤了,省得說我們金家女兒生養不出呢!你妹子擱後麵還沒嫁,這話要傳出去了還得了?”
“你也不好說出口,還是算了吧!”
“不能算,又不是小事!你放心,我不直說,繞著彎兒的說,不叫你婆婆多了心去,那就行了。走吧,撿籃子果菜去莊上。”母女倆撿了些青菜土豆和四季豆,提著去了田莊。沿著縱橫四散的田埂,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前走。這時,金玲忽然聽見前麵有男人的笑聲,便抬頭一看,原來是莊上幾個男人在水田裏擺弄著什麼。她第一眼就看見了滿庭。
滿庭正坐在田埂上,雙手袖子挽起撐在身後,露出微微銅色的胳膊。胳膊上肌肉緊繃,像隨時要爆裂似的;他身子後傾,一注陽光經頭頂上的竹枝篩過,輕盈地落在了他那挺拔的鼻梁上,好像少女的手拂過。此刻,他正麵帶若有若無的微笑,悠閑地看著身旁幾個人在水田裏堵魚。
“呀!”金玲看得太入神了,居然差點從田埂上滑了腳。幸虧郭氏雙手抓得急,這才沒掉進水田裏。
幾個男人聽見了金玲的聲音,都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滿庭自然也往金玲那兒瞧了瞧。兩人目光相碰時,滿庭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可她卻紅了兩腮,心魂飄浮,嘴角含著一股子比月季花還嬌的笑。
東平甩了甩手上的濕泥,打趣道:“玲兒嫂子這是要下來幫我們堵魚嗎?那倒不用了!小心髒了鞋襪,滿勝哥打你呢!”
“這小子嘴裏就沒老實過!”郭氏一邊笑罵一邊走近問道,“弄什麼東西呢?有魚還是黃鱔?”
海堂笑道:“堵魚呢!黃鱔這時節哪裏就能吃了?還跟小棍子似的,留著吧!”
“魚大不大?是什麼魚?草魚還是鰱魚?”郭氏彎下腰,睜著一雙貪婪的眼睛往渾濁的水裏看,恨不得自己也下田裏去捉一回。
“瞧背脊像是草魚,對吧,滿庭哥?”東平回頭問道。
“嗯,好像是。”滿庭淡淡地回了一句。
“滿庭哥怎麼不去堵魚?”金玲站在離滿庭三步遠的地方,雙目泛光,聲音輕媚地說道,“想撿懶啊?那可不行呢!”這語氣像是在跟自家人打趣兒似的。
“嗯,歇會兒。”滿庭簡短地答了,然後把目光落在了海堂他們腳下的水田裏,不再跟金玲說話。忽然,那渾濁的黃泥水裏冒出一道青黑色的脊背,郭氏激動得尖叫了起來:“那兒!那兒!順年腳邊!趕緊抓呀!真是笨啊!趕緊趕緊!要不然就跑了!哎喲,手腳這麼慢,還吃什麼魚啊!”
在不怎麼寬敞的水田裏,越是人多,魚越是好竄。隻見那青黑色背脊像幽靈似的在幾條腿間靈敏地閃過,最後竄向了滿庭腳邊。郭氏又緊張地大叫了起來:“快!滿庭,到你那兒來,快!”
滿庭忽然撿起手邊丟棄的破竹條,眼疾手快地朝水裏紮了下去!一陣水花濺起,所有人瞬間不動了,眼巴巴地看著滿庭手裏那竹條。郭氏忙問道:“有了沒?跑了嗎?哎喲,你拿那破竹條怎麼能紮得中它,它跑得快呢!你當你是神手啊?哎喲,又跑了,晌午沒得魚肉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