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之中,雄闊皇宮之內。
“哐啷——”一聲瓷器碎地聲,如冰凍三尺之寒,刹那間讓殿內的氣氛冷卻到冰點之下。
前來稟報的一名年輕暗衛,渾身僵硬著,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有!
“混賬東西!”那是一道刺冷的喝聲,聽不出太多的怒氣,可是卻讓人心底生顫。
高盛太後那套著護甲的尖細手指,猶如鳳凰的金爪,鎏金華麗而尊貴高傲。她的指尖輕叩著桌麵,那輕微的聲響,讓室內的氣氛更靜。
“讓他速回來見本宮。”高盛太後最終下令。
暗衛得令叩拜而出,也是知道出來,他才敢於呼一口氣。心口因為憋氣而發疼,背上已是寒涼一片。
高盛太後卻在同時召人進屋,隨後一名名被召進去者又分散而出。
“雲菱。”高盛太後在下完令之後,緩緩的道出了雲菱的名字。她其實是第一次將這個名字記住,因為赫連繁燼為了這個少女,已經屬於戰敗。而戰敗的結果,按照當初的約定,便是自刎而死。
“流風。”高盛太後再喚了一句,一名黑衣人自暗中應聲而出。
“太後請吩咐。”被稱之為流風者,似乎能清楚高盛太後的心思。這其實是一樁非常詭異之事,因為高盛太後的喜怒無常,是五國人皆知的存在。
而這種人,最討厭的便是被人猜到心思。且被她討厭後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可是眼前這位黑衣人,顯然是死人行列之外。
“去一趟九曲山。”高盛太後下令。
流風頷首:“屬下告退。”
“消息盡快送回來。”高盛太後叮囑一聲,便再沒話語。
流風點頭退下,仿佛從未出現過。
……
一日後,赫連繁燼收到了高盛太後的信。那時候他還在熊耳峰,看到那一封信的時候,他也是才知道齊軍在洛州兵敗,死傷非常慘重。
“小王爺請速歸。”來通報者生怕赫連繁燼不遵高盛太後之令,不由多加了一句道。
赫連繁燼聽言隻道:“本王知道了,你且回。”
“小王爺,太後娘娘等著您。”通報者這心裏頗為忐忑,因為上次赫連繁燼就是抗懿旨,不往洛州而來這熊耳峰。
“本王知道,走。”赫連繁燼那雙琉璃色的眸微瀲,暗衛瞬間感覺到一股與高盛太後十分相似的壓迫!暗衛一時間隻覺得汗流浹背,這兩位都不是善茬……
“屬下告退。”來報者無法,他也是有通報之能,沒有將赫連繁燼捆綁帶走之能。
赫連繁燼則在來報者走後,遣散了追隨在身邊者,他兀自一人坐在熊耳峰峰頂。而此處,就是雲菱和盛啟跳崖的地方。在他的手上,還有一角碎步。那並不是盛啟刻意留下的,他自己的黑色外襟碎布,而是雲菱無意被刮下來的裙角。
“菱兒。”赫連繁燼握著那一角碎布,琉璃色的眸緩緩流動著黑光。他那薔薇色的唇緩緩上揚,“你沒死,就好。”
赫連繁燼站起身時,以內力喝聲而出道:“盛京,不必藏頭藏尾。”他一早知道,熊耳峰之內,並非隻有他一人在查找雲菱和盛啟的行蹤。原本他還不確定是誰,但是秋清風既然在洛州城外,那麼這裏麵的人便隻有可能是盛京了。
隨著赫連繁燼這一聲話落,盛京的身形隔了一陣之後,果然出現在了他跟前。
“沒想到你沒死。”赫連繁燼伸了伸懶腰,靠著一旁的石塊半躺著,衣服風流浪蕩的模樣。
“小王爺沒死,我又怎麼能死。”盛京看著眼前的青年,鳳眸微微凝著深沉。若非此人,他當日就能得到那少女。他深信為了解藥,盛啟必然會將雲菱交給他。
“那本王死了,你就跟著死麼?”赫連繁燼反口而問,一雙琉璃色的眸燦燦明亮,他起了身,“那本王可就記住你這份情義了,屆時太後娘娘跟前,本王必然會說明這大盛的盛京,於本王是真情義,願意與本王共赴死。”
盛京聽言麵色微變,不知道赫連繁燼打的什麼主意。
“相信太後娘娘,會非常喜歡。屆時必然會來慰問你,是否死了。哈哈哈——”赫連繁燼大笑起來,仿佛十分開心。
“你——”盛京疑慮不定。
赫連繁燼卻頓了笑意:“別試圖傷害她,就算盛啟答應,本王也不答應。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讓她受一分傷害!”
“走!”赫連繁燼在說罷之後,廣袖一揮間,大步往熊耳峰下走去。得了令的隨從,一個個自不遠處現身追隨。
盛京眉頭擰了擰,目光盯著那一片正在快速消失的彩色背影。
“為何總覺得,他就是繁華?”盛京似喃喃自語,那中年道士已走近。
“怎麼說?”盛京並未回頭,而是直接問道。
中年道士聽言開口:“上師之意,可去洛州。”
“那便去洛州。”盛京也不問為何,他的心裏也想著那名少女。但他的目光看著眼前的懸崖,如此之高的懸崖跳下去,盛啟到底是怎麼逃生?
就憑借那些藤蔓?他怎麼能抓得住,怎麼就能快速的走出去?
與之相比,他如今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辦事者,僅此而已。但絕不會永遠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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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州城內,雲菱在帳中輾轉反側。這已經是第二天,距離盛啟被困的第二天晚上!
“盛啟,你還好麼?”雲菱抱著身邊的枕頭,輕聲自問著。她的臉色在火燭下顯得蒼白,眼底的淤青昭示著她的睡眠質量非常差勁。
“墨夜查不到你們的消息,秋清風必然是猜到了什麼。現在我該怎麼辦?”雲菱翻了身,直條條躺著看向帳篷之頂。
“如果將患了霍亂死的人投入齊軍和明軍軍營,這無疑就是細菌戰。”雲菱擰著青黛,不難看出她非常的糾結。
無論如何,雲菱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她對於細菌戰這種滅絕人性的作為,從知道開始就一直鄙視!這在醫學界,更是不被允許,且被視為丟棄人性的行為。
“可是我不這麼做,怎麼支援盛啟?我不這麼做,十五萬洛州軍,不是被餓死,就是被輕易的屠殺。”雲菱坐起身來,她伸手揉了揉臉。
現在就是兩難的局麵,雲菱已經想不出其餘更有效的救援方案。如果他們的兵力比敵手多,或者現在被困在城池中的是敵手,那麼她還可以使“圍魏救趙”之計。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她在城內。而盛啟被齊軍和明軍阻隔在死人坡上,他們糧草全無,他們可能還會遭受攻擊!
“恐怕最遲明天,秋清風就會有動作了。屆時盛啟的狀況就會非常危急,極有可能被圍剿。死人坡的地勢雖然有利,但兩三天沒飯吃的將士,就是有心打仗也沒有體力支撐!”雲菱一步步算清楚下來,她很清楚沒有時間了!
“盛啟——”雲菱起了身,看著桌案上盛啟在想事情時,羅列下的一些草圖。她伸手輕撫著,想到那時候在京都城裏,在乾坤殿上他的話。
“盛啟。”雲菱伸手握著那一枚影衛令,握著那一枚三軍軍令。想到過去一年多裏,他們一路相伴,四處遊走經商。
“盛啟!”雲菱知道如果盛啟出事,她絕對不能承受!而且他們沒有退路,他們隻有越發的強大,隻有站在頂端,才能夠反製那些要對付他們的人!
“墨夜!”雲菱喑啞的喊了一聲,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就是滅絕人性的舉措。但是那又如何?她還有別的選擇麼?難道讓齊軍和明軍屠殺十五萬洛州軍?
這是戰爭,從來戰爭都沒有人性一詞。如果有,就不會有戰爭!
“屬下在!”墨夜知道雲菱必然是做了決斷,而這個決斷對於她來說非常困難。
雲菱緩緩吸了一口氣:“留在洛州的,可調度的影衛還有多少?”
“因在熊耳峰損失近百,此番隨王爺出征有五十,餘留下來者攻擊六十三人。”墨夜回稟道。
“去將病愈的宋校尉帶來。”雲菱知道六十三人遠遠不夠她的調度。既然決定了要做,那麼就絕對不能心慈手軟!
“是!”墨夜即刻下去安排。
很快那宋校尉便被帶來,自那日被雲菱急救之後第二天,他便開始能夠自我排尿,隨後恢複速度極快!這自然跟他本身健康的身體底子有關,否則也不能好得這麼快。
“末將宋青叩見王妃!”宋青自從知道自己的命是雲菱救的,而且清楚後者是在什麼情況下救的他之後,對雲菱的態度非常恭敬。一心把她當成救命恩人,還幾度想成為雲菱的護衛,如果不是被她拒絕的話,此刻就已經卸下軍職了。
“宋校尉請起。”雲菱知道宋青有心,且因為他的軍中表現突出,所以此番任務也是非他莫屬。隻是他的身體畢竟大病初愈——
但宋青起身之後,卻仿佛能考慮到雲菱的顧慮般說明道:“王妃但有吩咐,宋青必可完成。”
“你且坐下,讓本妃把脈。”雲菱不敢掉以輕心,她在切脈之後,發現宋青雖身體已無礙。但因為長時間的腹瀉嘔吐,身體顯得十分的虛弱。
“你的身體狀態,並不適合做高強度的消耗。”雲菱收了手有些遺憾,原本在她看來,以宋青的身手以及他在洛州四軍的影響力,應該更適合做這件事。
可宋青卻否定道:“末將絕不會誤事!”
“你下去吧。”雲菱揮揮手,此事不能掉以輕心。
怎料宋青跪地道:“王妃,如今軍中情況,梁將軍必然是留在營中鎮守。墨護衛需要保護您周全,若是再有調度,亦是無人可勝任。您若不用末將,再無人可用。”
宋青的分析是對的,他非常明確現在洛州城內的軍情。
雲菱聽言青黛微擰,她也知道這種狀況。可是宋青的狀態,她擔心不能勝任!
“王妃,以宋校尉的武功底子,虛弱一些並不會特別影響其能耐。”墨夜對於宋青也比較了解,他很清楚這是一個狂人。一旦上了戰場,就跟發了瘋似的,常常能爆發驚人的能耐。
雲菱聽此也不再磨嘰:“好,那麼你們且站靠近來。”
“是!”墨夜與宋青聽言跟上雲菱的腳步,後者走到桌案前,素手拿起筆墨描繪下洛州外的地勢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