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後八日,則是赫連繁燼回到鳳城的時間。而他雖在趕路,但也知道洛州的戰況。齊軍大敗兩場,損失數十萬兵馬是不爭的事實。
按照昔日他與高盛太後的約定,赫連繁燼知道這一回返宮中不會好過。加上朝堂上的壓力,他也清楚高盛太後不容易。
此刻赫連繁燼等候著高盛太後身邊的蘇嬤嬤通報,待高盛太後允他進殿,他才踱步走入殿中。
怡心殿內,常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高盛太後獨愛此香,是故怡心殿點的一直都是檀香。且她這檀香,獨有一股淡淡的清亮。似乎能醒神明目,讓人精神一震。
赫連繁燼在進殿之後,便跪地拜下道:“罪臣赫連繁燼,叩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本引赫連繁燼進殿的蘇嬤嬤,此刻已將殿內其餘宮人領下,並將怡心殿的大門緩緩關上。
赫連繁燼如今心裏非常清楚這高盛太後,就是他的親姨,如今他的親娘。但是她的心思到底如何,他心裏卻完全沒有底。他也不知道對於崇王,高盛太後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如果是恨,那麼他多半會倒黴。如果不是恨,那也不見得就會愛。所以赫連繁燼真沒什麼把握,他當初敢違令去熊耳峰。一是心中憂慮使然,另外一個就是仗著自己身上流著她的血。
“你跪到前頭來。”高盛太後沒讓赫連繁燼起身,但讓他靠近身來。
赫連繁燼長眉挑了挑,這還是高盛太後第一次讓他靠近。
“臣惶恐。”赫連繁燼得試試高盛太後什麼意思。
不想高盛太後聽言卻自站起身來,那步伐十分穩健的走到赫連繁燼跟前,並在後者完全沒反應過來之際,一巴掌甩下去!
“啪——”尖銳的巴掌聲,響徹在宮殿之內。
這一巴掌,絕對不輕!
高盛太後發髻上的金珠環佩,因這一巴掌而搖曳生樂,“叮叮當當”煞是悅耳。她那尖銳的甲套,劃破了赫連繁燼那張俊豔的臉!
赫連繁燼從未被人這樣打過臉!無論他是盛繁華,還是赫連繁燼,都不曾被人打過!按照他從前的傲性,此刻必然是起身拂袖而起。
可是如今呢?他吮了吮唇上,那被高盛太後一巴掌打下後,被牙磕破嘴皮流出的血。他咽了下去,磕頭拜道:“臣願戴罪立功,即刻趕赴西州,與厲王決一死戰!”
高盛太後眼見赫連繁燼伏拜在地上,那口氣一如往常。一雙琉璃色的美眸,緩緩的沉下去:“你已沒有這般機會。即日起,你主帥一職被撤。因玩忽職守,王爵之名削,貶為庶民。”
“太後娘娘!”赫連繁燼不想高盛太後會如此裁奪,可是他要的,就是這個身份和權力!
高盛太後冷笑一聲:“軍權給你,人脈給你,可你做的是何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顧一切!你違抗本宮之令時,以為本宮不會治你罪麼?你憑什麼這般認定?以為你是本宮所生?!”
“是!”赫連繁燼卻應聲道,他甚至站起身盯著高盛太後:“我就是認為既然我是你的兒子,憑什麼不能這麼做!我想要去見我心愛的女人,憑什麼不能去!整一個天下,我要說了算!”
高盛太後瞳孔縮了縮,顯然有些吃驚。
“你既然是我母親,為何不能認?你既然是我娘,為何不讓我見你?太後,太後!我憑什麼要叫你太後!”赫連繁燼伸手掀開高盛太後的麵紗,他看到的是一張跟他娘一模一樣,隻那雙眼眸顏色不同的臉!
“放肆!”高盛太後揚手又是一巴掌下來,不過這一次赫連繁燼擋住了。
高盛太後冷笑連連:“好——好——很好!果然是翅膀硬了!來人!”
赫連繁燼長眉微擰時,高盛太後已抽手喝人上前。
“赫連繁燼,目無尊長,藐視本宮。加擅離職守,貽誤戰機!即削王位,貶謫為民,送入天牢!”高盛太後竟然不改初衷,尚且將赫連繁燼打入天牢之中!
此等消息傳揚而出,朝堂一片沸騰。昔日言說赫連繁燼乃是太後私生子之事,不由被投以質疑。畢竟若此子真是高盛太後私生子,這處置絕不可能如此不留情麵!至少留下王位,給其當個閑散王爺!
隨後高盛太後命太子赫連沐為齊軍主帥,並委任老將成洛為督軍,即刻趕赴西州任命!
一時間大齊朝堂風雲變幻,人們都知道太子赫連沐一旦征戰勝利。其軍功必然不凡,屆時高盛太後把控的朝局,必然要因此分出權利給太子。至於病皇帝,是退位還是和如何從,又另有別論。
高盛太後把大齊持朝政二十載,初時可說新帝年幼,後新帝一直臥病在床就遭人懷疑了。如今太子赫連沐正當大好年華,一言一行在不少朝臣中看來,亦是當得太子之名。然卻一直賦閑不得接觸朝政,不免有朝臣猜忌高盛太後的用心。
尤其是赫連繁燼醒來後,不多久便肩負征伐大盛主帥一職,更是讓各種流言四處演變。其後赫連繁燼所帥大軍兵敗,朝中對高盛太後的質疑聲更是頻頻而起。
但高盛太後今日一舉,朝堂的質疑聲全部平息。
因為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高盛太後都是在幫太子。後者雖未有征戰的經曆,但十年六十有餘的老將成洛,卻是大齊的名將!一生曆經戎馬,作戰經驗豐富!
加上西州城一戰,是守城之戰。且西州城內的兵力,有百萬之眾。想比之於大盛的七十萬軍,隻要守城之時不出問題,那絕對隻有功而無過!
……
所以今日一戰,盛啟要麵對的是齊軍的老將——成洛!不是乳臭未幹的太子,更不是越發深沉的秋清風。
時盛啟抵達西州城外後,並沒有即刻下令攻城,而是讓大軍在西州城外安營紮寨,以休養生息。
也在紮營下來的第三日,盛啟基本將備戰之事全部處理妥當。
時六月十三,星月當空而十分美好。盛啟自主帳回來之後,就拉著雲菱出去。
“你就帶我躺這兒看星星?”雲菱此時正躺在西州城外的草皮上,雙眸眨巴著與天上的星星大眼瞪小眼。
盛啟伸手枕在腦後,黑亮的眸宛如天上玄星落地,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眶裏。他本安靜的躺著,聽言側了頭看身邊的小人兒。
那會雲菱正在犯困,她其實也很想配合這種浪漫。無奈現在是子時了,子時了好麼?!她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就被挖出來看星星這種不能溝通的東西,她容易麼!
“困了?”盛啟伸手輕撫著雲菱的小臉,因著這些日子的調養,她臉上的肉又囤積回來了。
“哈——”雲菱打了個哈欠,翻身往盛啟懷裏鑽,有些迷糊道:“我已經看完了,我要睡覺。”
“明日淩晨就要攻城了。”盛啟卻開口。
雲菱聽言瞪大眼:“這麼急?”
“趁著軍中士氣高昂,不宜在此修養太久,那樣頤養惰性。”盛啟帶兵多年,亦是此道中的能手。
“唔,那你安排好了,我隻負責傷兵。”雲菱抱著盛啟的埋頭要接著睡,後者卻翻了身壓住她。
“你就不該鼓勵鼓勵本王?”盛啟抱著小人兒,黑亮的眸裏明顯不懷好意。
雲菱點點頭:“明天我就給你唱一曲出征歌,就上次咱唱的天地有正氣。那絕對讓人熱血激昂,這個我會做的,你放心好啦。”
“本王現在就想血熱。”盛啟的指尖勾著雲菱的小臉,明顯曖昧的吹拂。
雲菱搖搖頭:“那不行,現在熱了回頭明天涼了怎麼辦?而且我今天好累,剛把各種急救的方法給普及完善,現在不想唱歌。”
“誰要你唱歌!”盛啟大力捏了捏雲菱的臉,這小人兒平時挺精明的。今兒他都這般暗示了,她倒是糊塗起來。也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在糊弄他。
“啊!疼!”雲菱伸手要爭取回自己臉上的肉,盛啟低頭咬她。
“咯咯——”雲菱迷迷糊糊的傻笑,等盛啟想親吻她的唇時,已無奈的發現身下的小人兒睡得正香!
“你就折騰本王吧!”盛啟懊惱的坐起身,歎了口氣還得躺下來。
而盛啟才躺下不久,身邊的小人兒就習慣的往他身上蹭。蹭了舒服的位置,就抱著他睡。跟無數夜裏,他星夜回帳後,寬衣上床睡覺時,她的行跡一模一樣。
“菱兒。”盛啟伸手抱著身上的小人,輕撫著她的背望那星月之空,良久之後他才抱著雲菱回帳……
第二日淩晨,當雲菱還在睡夢中時。大盛反攻之戰便已開啟!她是在戰爭的擂鼓聲中醒來的,起來就看見盛啟留在枕邊的字。
“豬!”雲菱念了一聲,當即將紙揉成團狠狠一甩:“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除了我!”
“也不叫醒我,醫帳還有事呢!”雲菱下了床忙著洗漱,這才匆匆趕往醫帳。而對於她的遲來,軍醫們都一副十分了然的模樣。
原來盛啟昨夜抱著她出營,隔了近一個時辰又抱著她回營一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嗯哼——為主帥戰前鼓舞氣血,那也是非常重要之事!
雲菱自然不知道眾人心中想法,她進了醫帳先去看了墨夜。後者的傷勢已基本恢複,隻是雲菱不放心,所以沒讓他離開醫帳。
“今天感覺如何?”雲菱給墨夜做完常規檢查之後,開始詢問道。
“王妃,屬下真的已經恢複了。”墨夜強調道。
雲菱點點頭:“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
墨夜聽言肩膀微垮,他從擂鼓聲中知道今日是大軍總攻之時。本也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可惜看雲菱這安排,他又是要期望落空了。
“回王妃,屬下感覺挺好。傷疤上痂也呈了黑色,過陣子就可脫落……”墨夜對於雲菱要問的問題十分熟悉,一口氣全部報備了。
“很好!你可以離開醫帳了。”雲菱卻宣布道。
墨夜聽言一愣,這才瞪眼道:“當真?!”
“嗯,你的恢複已沒問題。之後的日子裏,少有大幅度的動作便可。”雲菱也知道墨夜呆傻了,隻是他當日的傷勢過於可怕,她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屬下明白!”墨夜當即就起了身,伸手拿劍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