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我?你還太嫩(1 / 3)

算計我?你還太嫩

離禦花園最近的佛堂,是汐瑤前世最常來的地方之一。

雲昭初年,煜王雖死,其餘黨卻頻頻在暗中生事,後宮中百花爭豔,以賢妃袁洛星為首,和冷家的二小姐德妃冷芊雅,為了一朝皇寵,鬥得不亦樂乎。

而懦弱得連這群女人都不願意麵對的汐瑤皇後,成日最愛做的,就是自欺欺人的到這佛堂來抄經,為大祁和她所愛的夫君祈福。

夫君……

這詞曾是她一生的依靠和眷戀,可現在想來真是好笑啊……

偌大的佛堂,女子站在寬綽的案前,執筆在長長的白色宣紙上安靜的抒寫著,唯有正中的金漆佛像與她常伴。

黑色的地磚泛著黯然肅穆的光澤,無聲,甚至能依稀聽到外麵的聲響,更顯這處的與世隔絕。

許是這場景太相似,讓汐瑤頻頻出神。

看到今日的納蘭嵐與袁雪飛,她忽然想,若上一世的自己有而今一半的聰明,結果是否就會不同呢?

重獲新生後,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她亦是有所感悟。

人善被人欺,更之餘她的無比懦弱。

而後宮裏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朝夕霸占帝王的寵愛,卻,又不可避免的其他女人分享這份寵愛。

爭鬥,曆來凶殘萬千。

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潮洶湧。

誰都想笑到最後,而最後,終將成為飄蕩在這宮闕的一縷孤魂。

爭到了又能如何?

上輩子的她死了之後,袁洛星定能如願以償的做皇後吧,可那樣的她就能滿足了嗎?

這會兒細細品味,汐瑤倒覺得,那才是她痛苦與擔驚受怕的開端。

有時候死,亦無不是種決然的解脫。

至於方才那絲關於自己前生若能果敢些的想法……

筆尖微微的一頓,汐瑤眉頭輕蹙,再無意識的將頭搖了下。

那不是她想要的。

才子宴汐瑤本就不關心,讓她在這裏抄經圖個清靜,好過小心翼翼的伴著鳳駕,明明不喜,還要裝做八麵玲瓏的與人周丨旋。

從這點上來說,她倒要感謝袁皇貴妃的‘心意’了。

心緒幾番回轉,汐瑤總算真正平複下來,專注於筆下抄寫的經文。

忽的,身側那串赤色的排門隱有作響,似風吹,又似有人來。

汐瑤略微抬身偏頭望去,就見最邊上那道狹門迅速被人從外麵拉開一條縫隙,繼而那靈活的綠影閃了進來,行動之快!

“宋成遠?!”

看定,汐瑤心上才舒緩了幾分的情緒,全隨著來人的出現而煙消雲散。

這會兒他不是該與其他大臣公子一起,在輝明殿與皇上同飲嗎?

“怎麼?看到我很意外?”

不難看出宋成遠來時步履匆匆,繼而他入內之後,先自行整理周身衣袍,對汐瑤的訝異不以為然。

罷了,他抬起頭來,衝汐瑤邪邪一笑,移步走進。

“小爺爺一聽說你衝撞皇後,被罰在這裏抄經,就趕來了,如何?你可感動?”

隔著桌案,他站定,隨手拿起那早就涼掉的茶飲了一口,罷了露出想一親芳澤之意。

驚色隻在汐瑤臉上晃過一瞬,見他喝了自己的茶,心頭遂泛起絲厭惡。

轉而,她卻笑了起來,“我原先隻知道你是個難纏的,卻不想能在此時此地見到你,倒對你有幾分另眼相看了。”

宋成遠生在官宦之家,父親官居要職,說起來也是個風流的,他母親被抬進府時,家中都有好幾位姨娘了。

不過他生母也算有幾分本事,入府一年就生下他,為自己掙了個保障。

別說宮裏的逞凶鬥狠,就是在尋常人家有個兩房妾室,都要為幾畝田地爭得不可開交。

宋成遠知命認命,不能與嫡長子爭高下,那至少要撿他能攀的山往最高處爬。

眼下顯然他把汐瑤當成那座山,聽她誇自己,更是露出舒坦得意之色,道,“你和陳月澤幾個拿小爺我打遮掩,今日我來收些利息罷了。”

若是他做了還好說,偏他什麼都沒做,又沒得任何好處,‘忍’這個字,向來不是他作風。

反正他本來有的就不多,索性做個亡命之徒,放手一搏!

所以一收到人暗中給他的信息,他便幹幹脆脆的尋到這裏來。

汐瑤心中有數,納蘭皇後已經有言在先,當此時不曾發生過,那麼就斷沒有派人告知皇上的道理。

是誰在暗中搗鬼,這並不難猜。

“把我這個人當利息?”汐瑤隻看了他一眼,又當作恍若無事般,提筆蘸了墨,埋頭專注的寫了起來。

頷首,那語氣清淡,波瀾不驚。

“莫不是你想將那傳言坐實,說不定皇上會賜婚,你就此搭上我武安侯府這條大船?”

汐瑤自嘲般的笑,抬頭瞥他,“你真覺得我武安侯府這般好麼?”

宋成遠一怔,哪裏想過這女子會淡定成這樣?

他自認是個不善的,裕德街小爺爺的名號非虛,別人要將他當那三教九流,他能做三教九流的頭頭,也是種本事。

換做別家的小姐,別說與他獨處一室,平日被他瞪上一眼都要嚇得掉眼淚。

此前在國子監時,他雖和慕汐瑤不十分熟,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心思裏有的也隻是個弱不禁風的閨秀模樣。

何曾想過她真性情是這般處變不驚,反倒讓他不知進退了。

默然中,又聽埋首寫字的汐瑤自若道,“懂得放手一搏固然好,可人的命就隻有一條,若丟了,就什麼都沒了。”

聽出她的意思,宋成遠臉上泛出狠色,“你要挾我?”

“不敢,我隻是站在宋公子的角度為你考慮巨細而已。”

揚聲輕歎,汐瑤坦然道,“我武安侯府如今隻剩下空殼一副,就算今日被宋公子你得逞,我至多就是從了你而已,反正身為女子,總要找個歸宿,好與不好,我都認了,隻你可曾想過,皇上要為我指婚的真正意圖?”

“我若知道還會在這裏?”

宋成遠是個隻會耍狠的,今日有人給他暗示他就來了,哪裏看得懂其中門道多深。

聽他幹脆道,汐瑤暗自好笑,同時覺得他看起來不若傳言中那樣卑鄙齷齪。

至少他敢作敢為,不失坦蕩,就是少了些腦子。

“你會來此,無非想往高處爬,因你算準我清白被毀,為了自個兒和武安侯府的聲譽,也隻能認做是心甘情願的,可你真如此做了,就算能娶我,也掃了皇上的臉麵,今後別說你,就連你爹爹的仕途都忐忑,可謂得不償失,再者……”

她往那緊閉的朱門看去,道,“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這兒就會有別人來,被她們看到你我獨處於此,明日你聲名更加狼藉,在宋家更被人瞧不起,而我……”

汐瑤無所謂的一笑,“嫁你便是。”

……

祁若翾貓著縮進佛堂時,桌案上那半柱香還未燒完。

打眼尋去,就得那女子靜靜埋頭書寫的身影輪廓,真真人淡如菊,命比紙薄。

她歎著氣走過去,道,“要我怎麼說你才好?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偏要迎頭撞上來,多少人等著看你的笑話,莫要說袁皇貴妃拿你當活靶子與皇後娘娘針鋒相對,今日這一遭,我看就是你自找的!”

話語中多是責難,但汐瑤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了。

抬頭與祁若翾四目交接了一瞬,便認命的勾出笑容,“我也沒說不是自找的,依著我倒覺得這裏清靜。”

“那可不是,還能借個機會看看這些個人的虛情假意,瞧瞧你被責罰,平日被你護在心裏頭的二叔母和你家嬋兒妹妹可有為你說過半句話?為她們做那麼多,連滴水的回報都沒有,你到底圖什麼?”

“我二叔母性情溫和,嬋兒又是第一次入宮,皇後娘娘要罰我,哪會是她們求兩句情就能作罷的?”

自汐瑤決定那樣做時,就沒想過要得到誰的一句謝,她為的是慕家的未來,說到底亦是始於私心。

“況且強弱有別,如今我有這份能耐,自然要多做些。”

“你心胸真夠開闊!”

見她這樣,似認命,又似早已洞悉先機,做什麼都心中有數,祁若翾拿她毫無辦法可言。

“難道你不是第一次入宮?難道你家二叔母不得你幫忙就會活不成?要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今日隻是罰抄經,明日呢?父皇真的下旨為你賜婚的時候呢?汐瑤,為何你總要將自己往火坑裏推,讓人謀算你?我真擔心,若有一日你萬劫不複,你找誰哭去?”

萬劫不複?

汐瑤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到過深淵最絕望的穀底,還會怕了眼前的刀山火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