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我之人,反欺之
“汐瑤,聖意不可違,大老爺在九泉之下定不想看到你因此受罪,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有了早先納蘭皇後在禦花園責罰慕汐瑤在先,此刻宣她上前聽旨的傳話聲一下,蘇月荷忙在她起身時迅速低聲道。
聞言,汐瑤側眸看了二叔母一眼,見得她滿麵焦慮,她隻回以寬慰一笑,便向聖駕所在行去。
在座眾人看她的目光中多有羨慕,這夜她母家的表兄出盡了風頭,加上她父親與祖父的顯赫功績,隻需瞧此刻在皇上身旁最近的皇子是誰便知,還笑她慕汐瑤無依無靠?
人家可是做皇妃的命!
隻她每多行一步,心思裏的掙紮就更多。
到底逃不過麼?
那麼老天讓她重生的意義又何在?
莫不是前世今生都隻能做祁雲澈的陪襯,助他登上帝王寶座?
她不要這樣活!
可若抗旨,必定會被賜死,若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她好不甘心……
來到蓮台正中,她向祁尹政端肅跪下,臻首以臣服之姿,眼婕微垂,刻意忽視掉旁邊的祁雲澈。
靜。
忽而方才高丨潮迭起的蓮台,就這樣安寂下來。
祁尹政未立刻讓身旁的總管太監宣旨,而是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緩步行到汐瑤麵前。
明黃衣袍的一角映入女子垂下的眼簾中,她抬起頭來矛盾的一望,便得天子威嚴問道,“若朕此刻下旨賜婚,你當如何?”
誰也沒想到皇上會問得如此直接!
莫說下午她被納蘭皇後責罰抄經,就是這些時日,慕汐瑤要為父守孝三年一說,也早就傳得街知巷聞。
皇上怎可能不知道?
所以,這隻是祁尹政對她的一個試探。
汐瑤初次直麵聖君,想到自己的生死全由眼前的男人操控,不免心中忐忑。
若無欲,便無懼。
遺憾她慕汐瑤是個貪心的人,她還想活!
天燁年間雖偶有外侵,可憑著祁尹政的手腕,這些年大祁國泰民安,周邊諸國和部落皆有忌憚,皇子們在他的控製下你爭我奪,實則皇權牢牢在他手中。
最後,那個結果汐瑤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樣一位深諳的帝王,絕不容人挑戰他的權威。
她若抗旨,那就是找死,若屈服,便是不忠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難道她絞盡腦汁去取悅了聖上,就能為所欲為了麼?
想罷,汐瑤一言不發,沉沉的彎身叩拜下去,頭顱貼著蓮台冰冷的白玉地磚,在大祁至高無上的天子麵前,臣服膜拜,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見她此舉,祁尹政麵上似有微動,繼而還沒有容任何人探尋明白,他便再度揚聲,“慕汐瑤,你很聰明,但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如此刻一般想得通透明白。”
話罷,他回身走向至高的王座,信手一揮,總管太監再高聲宣道,“成親王祁成昊,裴親王祈裴元,十二皇子祁璟軒,九公主祁羽筠,定南王世子冷緋玉,沈家長子沈修文,上前聽旨!”
一連宣了那麼多位皇子和公主,加上跪在這裏祁雲澈,還有冷緋玉和她的哥哥沈修文,那麼這定與賜婚無關了!
汐瑤暗中鬆了一口氣,便聽被聖旨宣頌而出。
原是皇上有意在六月南下,被點了名字的,都要伴駕而行,這是無上的尊榮,同時亦是拒絕不得的。
領旨之後,汐瑤強作無事般從地上爬起來,往原先的坐上走去。
早已開始打顫的雙腿,一步步行得飄然,同樣的路,又比來時多出另一重身不由己的滋味。
她知命更想改命,卻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
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要與皇族撇清關係,這天下,這河山,是大祁一族的。
她想隨心所欲,想守護她所珍視的東西,那麼必逃不過一件事——
顛覆這天下!
……
亥時,宮宴散。
這一天繁事太多,好在有驚無險,回去的路上,就連蘇月荷都顯得有些無力。
慕汐靈在宮中忍得太久,自上了車之後,便開始無聲流起淚來。
對此汐瑤與汐嬋隻當作沒看見,而蘇月荷心中便多有想法了。
她身為慕家當家的主母,理應將一切操持在手,打理得井井有條,且不說汐瑤今日在宮中被皇後責罰,就是待會兒回了府,都不知該如何向張氏坦言慕汐靈得賜婚一事。
人心是肉長的,她生的也是女兒,若要讓嬋兒嫁給宋成遠那般混得不像話的,對她這個做母親的來說,豈止是剜心之痛?
張恩慈平日是厲害了些,但終歸是一家人。
再看看汐瑤,蘇月荷溫淡的臉容上晃過一絲愁緒,忽的變得疏離了。
……
今日的才子宴慕堅沒有前往,他本就不喜這些,倒不稀奇。
回府後,蘇月荷急著去尋他,將在宮中的事道與他知,便忽略了身後三個小的。
汐嬋顯然還沉淪在宮宴奢華唯美的氣氛中,一路纏著汐瑤,小嘴就沒有停下來過,四婢跟在後麵,也圖個熱鬧。
慕汐靈哭了許久,總算止住眼淚,孤零零的走在最後麵,任憑她貼身的侍婢與她怎樣說話,她都聽若未聞。
剛跨進二道門,正是分道的路口,忽聽那尖嘯的咆哮聲響起,眾人望那方向同時看去,便借著暗沉沉的夜色,望見從梅園方向急急行來個身材略顯臃腫的人。
張恩慈挺著肚子,幾步飛快邁到慕汐靈麵前,猛地頓步,雙手捧起女兒那張被淚水咬紅的臉,五官扯動,悲憤又心疼,半響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