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和心碎,一念之間(1W5)
在紫霄觀那日,無論是誰在背後使陰謀詭計,都脫不了幹係,得不償失的事,這些曆來在京城中呼風喚雨的人不會做。
疏忽的又何止祁雲澈一人?
若不得慕汐靈提醒,即便汐瑤有菱花湛露護著,想必也隻能做到自保,能脫身已是萬幸。
她問他,自己真的中了計,他當如何?
這都已經是過去許久的事情,祁雲澈絲毫不曾想過,她居然能計較在心頭那麼久。
可是當時隨著那小道士去往廂房時,見到那一幕,除了與眾人相同的震驚,還有一種怎樣的感覺將他迅速環繞呢?
即便過了那麼久,他都能清晰的憶起那無以複加的落空,還有近乎失控的狂怒……
他甚至沒來得及把心意弄清楚,隻得那不堪入目的一眼,藏在心中彌足珍貴的東西被毀掉了,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頃刻之間,天崩地裂。
亦是在那一刻,他才恍然慕汐瑤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但很快,腦中最後的理智迫使他先向廂房外看去。
他知道這女子身邊有兩個武功不弱的暗衛,加之紫霄觀中滿是張家的人,她不可能沒有防備。
就算是個局,除非連她身邊的人都計算在內,可,四下根本沒有打鬥的痕跡。
故而那時他心已定下少許,再望回房中,榻上的淫丨靡他實在不願多看半眼,但那女子是側身背對眾人的姿勢,他要確定到底是不是慕汐瑤!
由是細細一望,才讓他發現那蛛絲馬跡的不同。
就在眾人各自訝異驚動得不能言語時,沒人留心到情緒自來就少的雲王,那暗中悄然的鬆口氣的歎息。
慕汐瑤哪裏可能輕易被人陷害了去?
接著,便是他一麵在失而複得中慶幸,一麵自嘲著後知後覺的反映,恢複漠然之色,看那一場好戲。
初時他隻覺這人兒不可理喻,憑著小聰明橫衝直闖,他每次駐足旁觀,想看她一個人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見到她太過得意,他便忍不住出言嗆聲,明明想她栽個跟頭,這樣才曉得好歹,可……真到那時,又不明所以的出手搭救。
他漫長而注定沒有波瀾的一世,因為她的出現泛起久難平複的漣漪。
她讓他知道這世上竟還能有如此沒有緣由的理所應當,她讓他覺得……原來除了江山,天下,陰謀,利用和被利用,有個人會純粹的因他鬧情緒,使著無理取鬧的小性子。
並且那是非他不可的。
她讓他嚐到活著的滋味,讓他對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將來有了期待。
可若是她沒有了,她的小命因為肮髒的算計就此丟掉,連她的三魂七魄都汙穢不堪,他當如何?
回想起來,竟是讓祁雲澈有些預料之外的後怕。
早已習以為常的將大局掌控於手,隻有她是他唯一的不確定。
倒是多得張清雅的愚蠢,令他望清自己的心意,更是從那時起,他決定要將她留在身邊。
聞得祁雲澈一句鮮少外露情緒的話語,汐瑤的心結也解開了……
原來不是他本性無情,是他發覺了旁人不曾留心的細節,認出那並非是她。
聽他話罷後,再見他垂望自己的深眸,當中色彩從未有過的柔和,反倒讓她有些難以應對。
回想當日驚的險,莫要別人,就是汐瑤佯作輕鬆從院外踱入眾人視線中時,見得廂房中赤丨裸作嘔的畫麵,她心下都忍不住驚顫。
施以毒計的人可是要害她啊……
再說包藏禍心的張家,此番得三個嫡係兄妹入京來,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卻也未曾出過風頭。
看似中庸,可但消與河黍的張家聯係起來,就顯得太過不尋常!
當日璟王辰宴後對汐瑤的夜襲,那樣的布局堪稱周全縝密!
借以劫秋試囚犯之名,她隻是深夜路經,遇上打殺丟了小命,是她時運不濟!
還有呆在陳月澤身邊的那個真的張清穎,汐瑤心中動了一念,對跟前的男子道,“你可察覺了?那天張清琰竟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他是張家嫡長子,怎麼會那麼無能?”
忽聞她提起張家,祁雲澈隨即愣了一瞬。
他們的事不是還沒說完嗎?怎忽然扯到河黍那麼遠去了?
可見她認真肅然的模樣,他隻好順著她心意問,“你想說什麼?”
汐瑤移眸四下看看,確定周圍無人,才輕聲猜測說來,“既然張清穎是假的,張清琰會不會也是假的呢?不過我覺得張清雅應該是真的,就是人蠢了點,看起來她不知道張家密謀的事,但肯定是安插在煜王身邊的棋子,或許是張悅廉看中煜王,想將他拉攏也說不定呢……”
自從發生了紫霄觀那件事後,這些日子她在宮裏前後反複琢磨,想法滿天飛,卻連個說話商量的人都不得。
再不找個人倒苦水,她早晚要被那些陰謀調調憋得瘋掉!
不等祁雲澈回應,汐瑤繼續重重的歎了聲,“還有,明王殿下也太沉得住氣了!”
她以為暗示了祁煜風之後,祁明夏定會尋個機會與她開成公布的說來,沒想到等了兩個月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是分明煜王和張清雅的大婚都被推遲了……
頷首沉吟,她自言自語,“莫非我算漏了什麼……?”
她就這樣把眼前的這位有求必應的殿下給生生忽略得幹脆!
祁雲澈哪能容她無視自己?
不滿的蹙起劍眉,抬手掂起她下巴,糾正她的視線,道,“你以為祁明夏和祁煜風真的會來求你?”
沒有捏死她,已經是她不幸中的萬幸,她還把小算盤打得津津有味,以為算進去了,就是她的。
不屑極了的口吻,讓汐瑤小臉一沉,本想出言反駁,但事關緊要,畢竟那二人是祁雲澈的兄弟,她隻好服軟。
“我……這麼不濟?”
虛心討教罷,她低眸掃了眼那隻還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想了一想,沒有避開……
她沒回避,隻因為正惦記著祁雲澈點撥她,不然那鼻孔早就得意得朝天冷哼,眼前站的是誰,多的眼色都不會有!
這點小聰明,時時洞悉眾人心思的雲王怎會看不出來?
然她假謙虛的模樣實在討了他的喜,祁雲澈自然心甘情願的配合,道,“不是你不濟,眼下老二和老三正彼此懷疑,還要留心著張家,根本顧不到你。祁明夏雖從你口中得知慕堅也參與其中,但究竟置於何種要害,他沒有萬全的把握,不會輕舉妄動,再者那日在紫霄觀,你不止一次出言暗示祁煜風,你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祁明夏若主動找上你,豈不是要任由你漫天要價?”
汐瑤聞之不住點頭,看來祁明夏比她想象中要厲害多了……
“那現在怎麼辦呢?”她再征詢問他。
祁雲澈露出一道淺笑,“什麼都不用做,他們自會有想起你的時候。”
到那時,隻怕她又要挨算計了。
隻不過到那時,他也定會將她護個完好無損,不會再讓紫霄觀發生的事重演……
聽了他的話,汐瑤放心不少,原來在乎於火候,明王也怕太過主動掉了身價吖!
回神來,她直勾勾的對上他的眸,接著垂下視線,望向他的手,未開口,就聽他先問,“本王可是該放手了?”
這語氣,嘖嘖……
汐瑤也不知自己這雙眼睛是哪時開始勢力的?這就被嫌棄上了。
轉念想來,她手裏捏著的本錢從開始就沒多少,當然要省著點用。
“青天白日,王爺也不想讓人看見吧?”她笑,討好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祁雲澈一挑眉,唇間的笑意是更加深長了,“本王就是想讓人看見,你說怎麼辦呢?”
她怔怔然,這沒臉沒皮的話卻是已經接不下去。
明著他想將她占為己有,要她出什麼勞什子的主意?
推自己下坑的事,她才不做!
反正之前她條件已開,他真想讓人看見,她正好將此事坐實,剩下的麻煩和爛攤子,由得他去頭痛,她才不操那個閑心。
這邊想著,祁雲澈果真鬆了手,人卻半身向她貼靠過去,汐瑤一怔,忙往後退。
卻見他在她退開之後,他彎下腰,拾起方才被她刻意擋住的竹簽,繼而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你之前許了什麼願?”
他竟還繞得回去!
汐瑤為難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裏的竹簽。
分明他問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說自己的心願與他有關,那臉容和深眸裏的期望毫不掩藏的對她展露出來,隻可惜……
“這竹簽不是我的……方才王爺來之前,有個女官拋了好幾次都沒掛上去,得她走了,我好奇得緊,就過來……一試。”
若真在她許下心願的時候,他出現了,那固然美妙。
但真實並非他所想,她也不願刻意編造這些哄他哄自己開心。
話罷,汐瑤露出少許遺憾,早知道她隨便許個什麼也好,不過這竹簽沒扔上去,倒算不得多叫人失望。
想想她輕巧笑道,“倘若每個把竹簽掛在樹上的人都能得償所願,那這宮裏就不會用那麼多枉死的孤魂,被困在深宮裏的女人更無需爭鬥,可她們如何不鬥……”
前世她也曾對這棵樹許願,可如今想想,她覺得那真傻啊……眼前的不過是一棵樹而已!
“本王來拋,你許願。”祁雲澈忽然道。
“你說真的?”汐瑤不可置信,私心裏覺得他是不可能做出那麼幼稚的事的。
凝望過去,看到的是一張表情認真的臉,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把竹簽放在她眼前,給她看仔細,“它被你撿到就是你的,許吧,有什麼願望,我數五聲。”
言畢他就開始數數,汐瑤卻是慌了,擺手製止道,“慢著慢著,我不知道要許什麼……”
祁雲澈可沒等她,隻衝她柔柔的彎了星眸,五、四、三、二、一……
那手重重一拋,天青色的衣袖飛揚而起,手中的竹簽受力向上,汐瑤眸光緊追,不自覺踮了腳尖,想要與之一起高飛,隨之脫口道,“我隻求——”
話未說完,係著竹簽的紅繩正中無誤的掛在高而密的大樹上,且那位置當中,並不是最矮的枝幹。
隨著她拖長的音落,隻見已然掛上去的竹簽恣意的搖擺晃動著,仿是在與樹下的人示好,她的心願,已經收下了。
汐瑤仰頭眼不眨半下的望著,久久舍不得收回眸光。
她看著高處,眼前的人卻看著她。
稚氣未脫的臉,那雙黑瞳漂亮非常,由是每當她含恨瞪視他時,總能讓他無言以對,明明知道自己沒有過錯,卻生生受了她的氣。
此時她眼巴巴的瞧著,好像還沒將心裏的願望說個夠。
怎說得夠,由始至終都是個貪心的。
明明這麼小一個丫頭,他竟願意陪她胡鬧,更,想知道她心裏的秘密……
“隻求什麼?”
汐瑤抬眸,纖長濃密的眼婕像是蝴蝶忽扇著翅膀,眸光與他投去,不小心發現他俊龐中泄漏心思的痕跡。
他在乎麼?他想知道麼?
斜了腦袋,勾了紅唇,再提起眉梢,她眼色變得狡黠,“這世上隻有我知道。”
祁雲澈不讚同的冷哼了聲,“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告訴我。”
她不甘示弱,“那你就等著吧!”
……
晌午烈日當頭,熱浪一陣陣的蕩起,莫要說人了,就是鳥兒都沒精神啼叫,可有人的心卻是甜得沁涼舒爽。
慕汐嬋用了膳,從水菱齋那麵獨自行來,就見著汐瑤站在顆大樹下,一動不動的,好似在發呆?
這打早入宮,束手束腳的盡做些她不喜歡的事,且還沒機會與大姐姐說話,這會兒見人就在遠處,別說多歡喜了!
走近了才是發現,這人呆了就罷了,以為頷首能輕易掩去臉上的笑麼?
那模樣給人一瞧就是在想著誰吧?
使壞的心思剛起,慕汐嬋就開口揚聲,“哎呦呦,瞧我們慕掌簿這水靈模樣,饒是穿著宮裝都與別的女官姐姐不同,怕是在宮裏晃悠這麼一圈,不小心就把誰的魂勾去了吧?”
得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汐瑤連忙將腦子裏那人的身影揮散幹淨!
轉身來,長姐的架子即刻端起,“你這丫頭,入宮來專誠為了打趣我的吧?這數月沒見,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姐姐我在宮裏天天對著四麵宮牆,能勾了誰的魂?”
“是是!”汐嬋早知道她會這麼說,話鋒一轉,靠了過來,賊兮兮的打趣,“我應該問,姐姐的魂被誰勾去了才對!”
被戳了心,汐瑤惱火的瞪她一記,想來自己方才在樹下那花癡模樣被她瞧了個透!
可她是慕家的長女,還是重新活過一次的人,姐妹之間的鬥嘴怎可能輸?
迅速整理思緒,她不惱了,反而輕笑起來,“我的魂還好端端揣著呢,不勞妹妹你費心了,倒是你這沒出息的,如今也議婚的年紀了,二叔與二叔母沒為你操持麼?”
才是說完,慕汐嬋苦臉立刻露出來,抓著汐瑤埋怨道,“你快別說了……單隻上個月母親就與我說了三家,一個長得歪瓜裂棗,麵比馬長;一個弱不禁風,命比紙薄;最後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