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在等我,那你呢……
“怎麼……會這樣?”
捂住悶痛不已的心口,汐瑤蹙起黛眉不明自語。
一時間,她想不起任何,連自己的名字也是。
緩釋了片刻,才恢複少許思緒,而混亂複雜的畫麵仍舊不斷閃現在眼前,在腦中,極快……
許多張臉孔,還有那些如何都拚湊不完整的記憶,還未容她看清,弄明白是如何一回事,就消失得無從追尋。
她在何處,不,應該說外麵驅車的人要將她帶往何處?
她又自哪裏來?
無意中,她被眼底一片豔麗的色彩所吸引。
低頭望去,汐瑤發現自己身上的紗裙有些特別。
鮮豔的紫色,比青蓮淡雅,又不似木槿的刻板灰暗,當中還隱隱可見閃耀的金芒。
配以雲袖和裙擺處繡工超凡的美麗紋案,這些刺繡幾乎融在細密的織紗裏,層層疊疊,每一層都不同,極為驚豔。
而身在近乎封閉的馬車內,穿著如此繁瑣的裙衣,貼身處隻有絲絲冰涼的舒爽,竟是絲毫不覺得悶熱。
半響,汐瑤總算想起來了,這明堂叫做:淺鳳仙紫。是江南煙雨城的沈家獨獨能染出來的顏色。
因著紫色本就不穩定,尋常的染坊就算染出來,隻要浸了水,也定會掉色。
可沈家祖上為了染出鮮豔的紫,先從東華海的島國上將品種珍貴的鳳仙花引進,大量栽種,在花期最美時把花摘下,取其花汁,加入獨門的秘方,反複浸染,耗時足年才能得個三兩匹。
別人不知,但汐瑤還曉得一個秘密。
想要將紫色牢牢定在綢緞上,得加入金砂……
祁國除皇族以外,無人能穿金黃色,違者以冒犯皇家之威嚴處斬。
沈家在借此發跡之後,便極少再染淺鳳仙紫,至多家中有了天大的喜事,抑或者每隔十年八年弄一回,不至於將這門技藝完全遺忘生疏去。
她怎會穿這樣一身價值連城的東西?
在……馬車裏?!
汐瑤詫異到了極點,連心痛都疏忽了,盯著那片華貴的紫,耳畔邊回響起一個久遠的聲音,說,“三妹妹,待你出嫁之時,為兄送你一緞淺鳳仙紫做嫁衣可好?”
出嫁?
她要嫁人了嗎?
嫁給誰?
祁國,對了……這裏是祁國,沈家是她娘親的母家,她是武安侯府的嫡小姐。
她有兩位表兄,長兄是大祁第一才子沈修文,他好像……
“死了?”隨著無意識的回想,汐瑤將話脫口而出,隨後被那個‘死’字驚得不由一怔!
她忙將盯在紫裙上的目光移開,逃避的亂望向某一處,正正看見了旁側方桌上那支狹長的錦盒。
這盒蓋是緞麵造的,裏麵應當放著易碎的東西,直覺,無論是什麼,都是屬於她的。
懷著一種確定的心情,汐瑤伸手取過錦盒打開,才將望了一眼,她霎時愕然!
胸口方是消退少許的窒息感再度將她整個人侵襲,那眼淚止都止不住,如泉奪眶湧出,模糊了她所能望到的一切。
怎的這一對鎏金蝴蝶釵這般眼熟,這般叫她痛心?
她記得這是爹爹贈給她的,後來又被誰拿去了?
長啟的唇齒間,許多名字呼之欲出……
冷緋玉,陳月澤,祁璟軒,祁若翾……祁,對的,是這個姓氏……
她快要想起來了,可越是這般,她越感到無以複加的痛楚,從心口開始蔓延,將她四肢百骸全然充斥,令她的每次呼吸都困苦非常!
緊接著,是誰在她的腦中說話……
——汐瑤,去找他,他在等你——
他是哪個?
他讓她痛苦……
抱住了頭,汐瑤艱難的喘息著,臉容上都是艱難之色,她無法停止!
——我沒有不要你,他也是——
那為什麼你們都不在我身邊?!!!
熟悉的身影逐漸彙聚成形,她哪裏會忘了他,怎可能忘得了他?!
便是此時,馬車停了,車門被人拉開,汐瑤費力的抬眸用淚眼看去,得一人站在車外,身形被外麵灼眼的強光鍍得金芒閃閃。
是個男子。
她咬唇惱羞成怒的恨去,下一刻,沈瑾瑜意料之中的歎了聲,稱奇道,“這藥效果真大,哦,我是你二哥哥,你可記得否?”
瞧她嫉惡如仇的模樣,又狼狽,又憤恨,仿是將他當作……祁雲澈了?
遂,他靠近了些,從懷裏取出絲帕,替汐瑤擦拭臉上的淚痕,漫不經心的安慰,“莫哭了,淑太後讓你食了假死的藥,可還記得?暫且思緒混亂些,我們已經不在燕華城。”
頓了下,他複而再道,“自然,你也不再是璟王妃。”
聽著他不著邊際的話語,哪裏有什麼寬慰的意思?
得那兩支合在一起蝴蝶釵,汐瑤已然清醒許多,隻如沈瑾瑜所言,確實亂了些。
在他身後,兩個丫頭踮著腳想望個所以然,一麵不住的關切。
“姑娘醒了嗎?”心藍問道,仿是被誰推得踉蹌,她又惱了句,“粉喬,你莫擠我!”
更遠處些,又有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你們堵在那裏湊什麼熱鬧?給姑娘添堵麼?還不快過來幫忙!”
不用猜,那是雪桂。
沈瑾瑜回身道了句‘醒了’,再轉頭來繼續對汐瑤笑說,“這次是舉家出逃,整個武安侯府為兄都幫你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