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與從前在任何一處都不同,這便是夜瀾想要他知道的。
兩人無聲對持,都是不會輕易讓步的人,可偏此時,無人來與他們之間調合緩解,就看誰先低頭了。
彌漫著腥腐香味的陰潮深洞裏,靜默了仿佛半刻之久,顏莫歌揚起下巴,話語裏不乏建議,“各讓一步。”
既然他先開口,夜瀾便利落應了個‘好’字。
繼而兩人才繞回先前碗中解了毒性的鮮血上。
夜瀾道,“先我同你說過,我師娘身懷六甲中了劇毒,若不能及時將毒解了,定會一屍兩命,當年師傅抓了幾十個人回來關在這深洞裏,我隻是其中之一。我師娘心地好,深知無法阻攔師傅所為,隻好救一個是一個,與我一般大的都被她以‘試藥’為由留在身邊,試藥總比試毒好,倘若能抵過猛烈的藥性,就能暫且撿回一命。”
順著她的話,顏莫歌猜測,“最後隻有你活了下來,煉就這一身百毒不侵的身骨?”
早在聽她說時,他就想,自己是個毒物,她卻是天生的解藥,不是嗎?
夜瀾笑了笑,沒有說‘對’,也沒說‘不對’。
穀裏的事,她不會輕易對哪個多說。
“如你所想,我的血確實可以解百毒,連阿嵐兒的赤金蛇毒都不在話下,先前化去你血裏毒性的藥靈芝,是我用自己的血養大的。”
把那碗三度往他麵前送,夜瀾笑裏有一絲詭謫,“對你,我沒有十分的把握,故而隻能先做嚐試,解你之血,再讓你將其服下,若你不排斥,就是還有得救。”
用她的血養靈芝,難怪了……
顏莫歌隻問,“你師娘死了麼?”
若死了,她一個試藥女童怎活得下來?
若沒死,那麼人呢?
他不相信這山穀從前就叫做‘瀾穀’。
“我的那一步已經讓了,穀中的事與你無關。”夜瀾分得清清楚楚,“但我既已答應救你,就一定會盡全力。”
他心裏的憂慮和害怕,她都統統看了出來。
話到此,顏莫歌總算接過那隻碗,眸色深深的盯著裏麵蕩出一圈圈漣漪的血看,他咽喉滑動了下,如此時候還要逞強道,“將才先開口不是認輸,是讓讓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夜瀾先有一愣,才反映他指的是他們僵默的事。
在他把碗中的血飲下時,她笑著諷刺道,“顏公子真有君子風度。”
顏莫歌聞言習慣性的悶哼,一碗見底,他昂首挺胸,端著自大的神態,問,“有沒有清水?”
他要涮口。
“你連自己的血都嫌棄。”夜瀾對他頗感無奈,“此處沒有水,況且你也用不著。”
用不著?
顏莫歌剛想問‘為何’,忽覺胸腔內仿佛灼燒了起來,他探手捂住,緊接著全身的血液猶如沸騰,燙得他血肉巨痛,呼吸困難,比以往的毒發更加難受。
無法維持站姿,他就地倒下,洞內常年潮濕,地上多有汙泥,這一倒,便髒了他那身昂貴的白色緞袍。
顏莫歌連痛哼的力氣都沒有,哪還有別的心思去關注那些,恨恨的去看夜瀾,眼底早就模糊不清。
全然失去意識之前,隻聽到耳邊有個聲音略有微訝,自語道,“反映竟是這樣大,不過還好,還有得救。”
還有得救麼?
聽到這一句,好似心底最深處的地方,有什麼一直被死死揪住的東西被他鬆手放開了。
原來,他還能繼續活……
……
等到地上的白衣公子完全失去知覺,夜瀾向他靠近了兩步,高高的凝視他承受莫大痛苦後,獲得鬆釋的安寧表情。
然後……
提起裙擺,在他身上踢了兩腳,罵道,“你才脾氣古怪行事詭異!你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極其討厭!還想把本姑娘當丫鬟使?夢裏都沒你的份!哼!”
哪個不會‘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