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模糊中,朝宗聽得一聲脆響,緊接著臉上一陣刺痛,激得清醒了些。察覺到自己還是躺在硬邦邦的青石地磚上,慢慢睜開眼,一張臉就突兀地出現在眼前,這張臉,曾經是困擾了他幾個月的夢魘,而如今依舊是噩夢裏那副冷淡的麵容,但真人熾熱的氣息已經噴吐在朝宗的臉上!心中一驚,瞳孔放大,手臂撐起身子,一下子閃開好遠。
“你湊這麼近幹嘛!神經啊!呃——呲——”
吼出幾句,一係列動作下又牽引到了傷勢,疼得嘴角直咧,手臂、肋骨疼就算了,怎麼臉上也開始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打了我一巴掌?”眼神不善地盯著依舊一臉淡漠的催命鬼。
“叫過你,你沒醒。”
“你!......你過來!”朝宗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眼睛微眯,卻還是閃過一絲不善的意味。手指還朝著向星馳勾了勾,此刻,狐媚的小臉上因為受傷顯得有些蒼白,伏在地上,單手支起身體,倒是一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的樣子。
“不去,你的眼神中有詐意。”
“.......”
抄起身邊的一截斷臂,也不知是誰的,就直接朝催命鬼扔了過去。
“你個混蛋!再有下次,我就下藥毒死你!”
向星馳沒有說話,但也毫不示弱,同樣撿起地上殘肢扔回去,你來我往之下,那些殘缺的屍體,斷肢就像是玩物般被扔來扔去,若不是泡在雨水裏鮮血被洗刷幹淨,這場麵還不知得變得多駭人......不知從何時起,兩個少年,已經習慣了死亡和鮮血。
雨勢終於開始減弱,地上的積水也慢慢退去,這場暴雨即將結束,零星的幾個雨點,再也沒有之前的那般威勢。
“該走了!給那些人點時間,要不天都該亮了!”
“嗯!”
向星馳恢複了幾分力氣,應完聲,慢慢起身,身上中了十幾道飛射而出的金屬絲,又用了一記殺招,氣血翻湧,傷口又流出血來,痛感傳來,即使是這催命鬼,臉上的肌肉也一陣抽搐。看著催命鬼強忍著的樣子,朝宗不由得笑出聲來。向星馳沒有說話,走過去,一把就把朝宗從地上拎起來,一瞬間,朝宗的表情凝固了,臉上青白二色交替,然後五官扭曲,像是絞在一起。借著向星馳的力道起了身,兩條腿支在地上,不住地打顫,疼得已是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原本應該是內髒受了些震傷,但這下,怕是真的內出血了......
身上傷勢不輕,兩個人都老實了些,相互攙扶著朝皇宮走去,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個地方療傷!而且雖然雨勢減弱,但天還未亮,外麵,已經越來越不安全了。
本來朝宗早上離開的時候,是皇宮中的一個偏門,作為一個小太監,又是采辦這樣粗俗的事務,是隻能從偏門出入的。距離那條街道最近的也是這個皇宮東側的偏門。但是向星馳卻帶著朝宗朝著供皇帝和百官出行的南側宮門——乾門走去。
朝宗心中疑惑,但是向星馳說是七皇子的吩咐,引得朝宗一愣,回過神後,表情嚴肅,再無之前的那副放鬆嬉鬧的樣子。身上也像有了幾分力氣,不再用向星馳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拖著身子向前走去。
乾門
乾門,皇宮的正門,每日清晨,文武官員便由此進入皇宮上朝議政,皇帝閱兵、祭天、都是在此。最為重要的是,新皇登基時,漢白玉鋪就的道路兩旁,百官拜服。而那個即將掌控天下的人便會坐在華麗的輦車上,伴著世間最莊嚴尊崇的禮樂,由此而始,穿過皇宮,直到殿前,一步步地登上那象征著天下最尊貴地位的寶座!
這裏,就是皇權的開始!
朝宗和向星馳終於來到了這裏,兩人的腳步卻是一頓。
先不說他們兩個有沒有出入資格,這早已過了時辰,正常情況下,直到早朝的時間,連那些王公大臣都不能出入乾門!很湊巧,今天的情況就很不正常——本該重兵把守的乾門,此刻連一盞燈都沒有亮起,靜的出奇,建在乾門城樓那座上雕梁畫棟的殿宇隱沒在黑暗裏,不,應該說整個皇宮都陷入黑暗裏,諾大的皇宮,自建國起,便是每夜都燈火通明,禁軍、太監、宮女、明著的、暗著的、多少人的身影在這宮裏穿梭,而如今,卻隻有宮中那座最高的建築——摘星閣還亮著燈。
一陣冷風吹過,若不是城門匾額上塗著金漆的“乾門”兩個字,朝宗還以為自己到了鬼門關!
“這......”
忽的,城樓上亮起了一個火把,火光照耀下,依稀映出了一個人影,雖然火光微弱,看不分明,但純白色的衣袍上繡著的四角赤麋的顏色顯得更加鮮豔。
七皇子,夜斯年。
朝宗抬頭望向城樓上那個自己不久前奉為主子的人,有幾個月沒見了?表麵上看倒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紈絝樣子,實際上......哈,也許,這一切從他把王海一班人調過來開始,就是策劃好的。心中不由得苦笑一聲,難怪催命鬼這麼配合。到底是帝王家的子嗣,從小泡在爾虞我詐的宮廷鬥爭裏,論起心機算計,自己還有得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