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紀河的小島回到瀾香雅苑的住處以後，我原本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林川憶，打算把試探他真實心意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
畢竟，他想對我隱瞞病情，可我已經知道了。
我實在沒把握，能夠繼續厚著臉皮，假裝蒙在鼓裏，理直氣壯地責怪他背信棄義，心安理得地承蒙他的庇佑。
我怕，一見麵，我就會矯情地哭著跟他攤牌。
我怕傷他的自尊，更怕破壞他的安寧。
似乎不打擾，是我唯一能給他的溫柔。
於是，我選擇緊閉房門，像隻幽靈一樣，蒙著被坐在床上埋頭慟哭，提前哀悼……林川憶的英年早逝。
太過專注，我完全沒聽見密碼鎖響了，有人進屋。
直到幽靈外套被掀開，林川憶黑著臉問我：“哭個屁？”
我才記起，矯情從來不是我的Style。
我拚命想忍住不哭，眼淚卻不聽話地劈裏啪啦往下掉，憋得我渾身抽搐直打嗝。
有一秒，我甚至忘記了掩飾。
摟住林川憶的脖子，趴到他肩膀上的動作，幾乎完全出於從小到大本能的習慣。
抱在我懷裏的身體，明明那麼碩實。
拍著我後背的手掌，明明那麼溫暖。
不耐煩地問我“到底怎麼了”的聲音，明明那麼有力。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二十五歲就走向油盡燈枯呢？
想到這，我真怕自己失心瘋。
瘋了一樣捶打著林川憶，我想瘋也不能瘋，隻能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噎著說：“那個死人妖……不跟我離婚。”
幸好……擁抱的姿勢，看不到表情，更看不穿謊言。
林川憶毫無疑慮地跟我拉開距離，擺出一如既往的說教麵孔：“那你就別作了。興許他這次真後悔了，真想好好補償你。”
我吃力地咽咽喉嚨，半撒嬌半威脅地問：“你作為把我嫁給他的罪魁回首，隻知道幫他說好話，都不覺得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麼？如果還有其它事瞞著我，我勸你最好也趁我生病，戰力指數低，一起交代了。”
我這樣說，是希望林川憶親口告訴我真相，給我一個摒棄理智道德的借口。
林川憶卻沉默著偏開臉，把枕邊的紙巾盒丟給了我。
“說話阿。把我嫁出去，你不後悔麼？你就沒有私心麼？沒有這輩子最想做的一件事麼？”
我賊心不死地窮追猛打，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而林川憶，簡直比我更瘋、更傻。
我接連拋出這麼多不給他留下遺憾的機會，他居然一次也不利用，隻是嫌棄地指了指紙巾盒，說：“先把大鼻涕擦幹淨。”
我無奈地聽話照做，完事兒卻依舊不舍得放過他，故意賣萌地歪頭皺眉嘟嘴：“然後呢？你的願望是什麼？本公主替你實現。”
“哥又不是三歲小孩，哪來的願望？”
林川憶眼神閃躲地低頭點了支煙，垂眸盯著煙頭微弱的星火，含混不清地繼續給我洗腦：“倒是你，應該學會理解紀河，現實點，放棄對什麼狗屁白馬王子、愛情童話的迷信幻想，你早就不是少女了。紀河當年肯鐵心滅自己的種，現在願意從羅亞跳槽到咱們公司，已經算足夠愛你了。”
強忍著衝天的鼻酸，我輕描淡寫地翻了個白眼：“可是我覺得你更愛我。”
“我確實愛你，但隻是拿你當親妹妹，你以後踏踏實實跟紀河過日子，別惦記我。”林川憶說著，吐出了一長串蒙住我們彼此麵目的煙霧。
我被嗆得差點又哭出來，最後卻笑得眼角泛潮。
多可笑。
我早就找到了童話裏的王子，王子卻讓我留在惡龍身邊，還無形中隱隱透露出了，這是他的……遺願。
許是見我笑得又打嗝又咳嗽，林川憶掐滅香煙，揉著我的頭發，終於說穿了這次主動找我的原因：“走吧。我爸出差剛回來，等你過去吃飯呢。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不接。”
他都這麼說了，我能怎麼辦？
當然是堆出滿臉桃花開的微笑，揣著上墳的心情，去隔壁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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