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裏冗長密集的樂手履曆,不斷躍然眼底,猶如二次曝光的記憶膠卷,在暗房內,把記憶原本模糊的麵貌,漸漸洗滌清晰。
一幀幀膠片,在我腦海裏慘無人道地複刻著一圈圈年輪,循環演繹著,我曾經如何甘之如飴地服下,包裹著鮮豔糖衣、名為愛情的,慢性毒藥。
直到程心瞳打電話約我喝咖啡的時候,我拉開窗簾,才發現自己又暗無天日地在家窩了半個月。
凇城已經如火如荼地步入了初夏,我卻像剛結束冬眠的索馬裏刺蝟一樣,喜暗怕光,行動遲緩。
這半個月,沒有紀河那個死人妖的呱噪,沒有林川憶的噓寒問暖,我著實又愜意又孤單。
覺得的確應該出去走走,掛斷電話,我很快到了萬達廣場的星巴克。
點完單,以為程心瞳要跟我確認代言廣告的細節,我正攪著咖啡,準備洗耳恭聽。
程心瞳居然義憤填膺地摔下咖啡杯,問我:“你最近沒上網麼?”
滾燙的咖啡,差點濺到我臉上。
我微微皺眉,反問程心瞳:“怎麼了?”
別瞧我看起來不漏聲色,其實心裏真有點打怵。
分手以後,我傷心傷肝地求林川憶帶我去波士頓,進修五年,好不容易拿到獎回國,跟林川憶開了現在這家唱片公司,準備重組樂隊,職業出道,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論唱歌,我既不輸給紀河,也不輸給顏洛。
可我爸雖然縱容了我一門心思混跡娛樂圈的任性,卻也開出了條件:一旦我鬧出緋聞,他會毫不留情地封殺我。
生怕程心瞳帶來的壞消息,是我跟紀河在衛生間不可描述的事被曝光了,我不錯眼珠地盯著她,手心都在冒汗。
我必須承認,我一直逼紀河跟我辦婚禮,一方麵是為了成全林川憶,另一方麵是想利用紀河炒CP。
那份被紀河扔掉的文件,不僅是一紙婚姻契約,更是我加速直通複仇之路的入場券。
如果紀河親自公布婚訊以前,鬧出夜店女廁野戰的醜聞,即使亮出結婚證,紀河的腦殘粉多半也會認為,一定是我有錢有勢隻手遮天,色誘加威逼,禍害了她們的男神。
我怕,明明是我不甘心忍氣吞聲嫁給紀河,想踩紀河上位,結果卻反被半個月前那場心不甘情不願的荒唐事毀了前程,緋聞纏身,遭到封殺,失去重新贏回一切的機會。
別怪我心機重,紀河當年也這樣對待過我,我隻是以牙還牙。
書上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比得上孩子暗地裏悄悄所懷的愛情,隻有孤獨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熱情集聚起來。
而要我說,仇恨絕對比任何情感都具有更強大的毀滅性力量,那是被背叛以後,流動在體內的癮,夜以繼日與我彼此沉默灌溉,隨我一同以驚人的韌性緩慢成長,醞釀成形,紮進心髒,融入骨血。
五年來,無數個晝夜積累的仇恨,早已烙進了每一根神經。
唯有以樂隊主唱的身份,取代紀河和顏洛,成為炙手可熱的唱片銷量冠軍,才能讓我品嚐到報複帶來的,惡狠狠的快感。
所以,我孤注一擲。
所以,我必須成功。
黑色的仇恨,混雜著緊張不安,在紅色的心髒,突突真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