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我腦海裏轉過了許多混雜著驚喜和疑惑的思緒——
既然那晚我中途醒了,林川憶為什麼不把話說完就走,而是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留下陪了我一整夜?
陪就陪了,他為什麼第二天早晨把痕跡清理得那麼幹淨,又為什麼今天突然告訴我真相?
許多個盤絲錯節的為什麼,糾纏在一起,最後隻剩下唯一一個念頭:林川憶是愛我的,林川憶是關心我的,林川憶沒有拋棄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然而,正當我眉眼放鬆地準備和林川憶冰釋前嫌時。
林川憶卻掐滅香煙,皺著眉,眸中帶著審視,字字誅心地用命令的口吻說:“宮沫,我勸你善良。你弟弟和我的老婆孩子一樣,都是無辜的,你不該因為自己不幸就遷怒別人。你的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誰都不欠你。我還是喜歡小時候天真善良的你。真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誰都不欠我?
好一個誰都不欠我。
他和紀河欠我的承諾、欠我的未來,罹宏碁和宮婷欠我的童年……拿什麼彌補?
如果沒有他的老婆孩子,我們會又一次錯過嗎?
如果沒有罹桀,罹宏碁會毫無顧忌地棄我不顧嗎?
沒料到林川憶會如此說教,我方寸大亂地竭力撐著笑,張嘴就是可以寫進歌詞的話:“別問我為什麼不再天真,問問你們給我的傷有多深。”
說話時,我盡己所能地淡然冷凝著林川憶。
藏在背後的拳頭,卻緊攥著,指甲扣得手心都痛。
似乎已經對我厭惡到了極點,林川憶不願多說,甚至不願看我,當即撇開臉,起身拂袖而去。
走到門口時,大概還不放心我,他回頭冷冷補充:“罹叔叔讓我帶的話,我都帶到了,怎麼做隨便你。不過,就算相親以前耐不住寂寞,你最好也乖乖等紀河回來,別再跟亂七八糟的男人攪在一塊。尤其是剛剛那個打鼓的,他結婚了。”
眼睜睜看著林川憶一陣風似地走出休息室,我的心,陡然沉沒到了最深的黑暗穀底。
我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怎麼想我。
所有那些指責我殘忍的人,不了解,我曾經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還天真,我全無所謂。
但,隻有林川憶不可以。
因為,他認識從前的我,他該原諒現在的我。
因為……
別人勸我善良,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偉大。
林川憶勸我善良,卻是真心覺得我惡毒。
別人認為我私生活混亂,是想證明自己純潔。
林川憶認為我耐不住寂寞,卻是嫌棄我放蕩。
明明先睡了學妹的是他,先生了孩子的是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想我?
他怎麼可以……認為我會隨隨便便跟別的男人上床?
虧我一直以來,唯恐自己禁不住紀河的撩撥,生怕自己對不起他,拚命躲避紀河。
結果,他回報我的,竟是毫無半分信任可言的警告。
即使這隻是林川憶吃醋失去理智的胡話,我也不想再體諒他、遷就他、討好他了。
畢竟,連紀河那個自戀狂,都沒這樣對待過我。
第一次,我有點信了林川憶不愛我。
第一次,我萌生了想要擺脫這兩個男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