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本公主天生命硬,不僅修煉了一副百毒不侵的鐵石心腸,還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鐵血鋼軀。
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漫長混沌,我又活過來了。
腹部嚴實包裹著密密麻麻纏滿的紗布,像被生生撕裂再縫合一般,充斥著沉悶而尖銳的灼熱劇痛。
昏迷前那一隅純白如雪的荒原幻境,真真實實地變成了四壁雪白的病房。
罹桀和郗語默坐在病床邊,緊張而驚喜地齊齊探頭張望著我:“你醒了?”
紀河坐在另一邊,整張臉都有些浮腫發青,胡子沒刮,嘴唇幹裂,眼角掛著眼屎,白眼球布滿了幾夜未眠的紅血絲,看起來比我還蒼白虛弱。
見我轉醒,他原本平板著的麵容,立馬浮起一絲溫柔心疼的扭曲龜裂,輕輕推了我腦袋一把,沙著嗓子數落我:“喲,花樣作死美少女醒了?你說說你,林川憶不是親生的,他都沒尋死覓活,你玩什麼切腹自盡?你就作吧!作丟了一個脾,舒服了?痛快了?”
意識慢慢複蘇後,我幾乎完全忽略了郗語默和罹桀的關切,完全沒聽進去紀河語氣裏哽咽的恨鐵不成鋼,隻是焦急地抓著紀河傷痕未愈的手,結結巴巴、聲音很小、幹澀低啞地問:“林、林川憶呢?他在哪?還有林叔叔!他們怎麼樣?”
發現自己求死不能,我根本不在乎丟了幾個脾。
林叔叔是否安然無恙,林川憶有沒有振作起來,才是我最關心的。
紀河微微一愣,眸中再度閃過了支離破碎的驚痛絕望和隱忍不快。
可我根本不在意。
反正他又不愛我。
不想讓我死,自然有他的目的。
不願看我為林川憶發瘋發狂,不過是自尊心在作祟。
我隻想知道:“林叔叔的傷到底要不要緊?林川憶的身份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他還好嗎?他和林叔叔打算怎麼辦?”
紀河隱忍著偏開臉,推開我,語調前所未有的森冷決絕:“你該關心的隻有自己。別忘了,你這條命,已經是我的了。”
哦,對。
為了求紀河救林叔叔,本公主給紀河下跪了。
我說,我的錢、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我說,他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他讓我三更死,我絕不會掙紮到五更。
我說,下半輩子可以不再做宮罹羽沫,隻做他的Michealia,他的紀太太。
但我沒說,我會說話算話。
紀河還說過,一輩子隻愛我一個呢。
結果不照樣搞大了別人的肚子?
本公主可不是信守承諾的君子。
他不肯告訴我,我親自去問林叔叔,左右大家住在同一所醫院。
想都沒想,我掀開被子,坐起來,天旋地轉跳下了床。
怎料在郗語默和罹桀不約而同的齊聲驚呼中,伴著腹部的絞痛,我竟驚覺,自己肚子上插著一根細長的透明軟管。
管子和留置針一起,被我暈眩的生猛動作扯斷,隨著手背溢出的血珠,濺了滿床滿地的黑血。
紀河嚇得臉色越發慘白,慌忙將我抱回到病床上,牢牢按住,瘋狂地猛拍著床頭的呼叫器吼我:“躺下阿!祖宗!真想當花樣作死冠軍嗎?”
我還沒來得及還嘴,沒來得及不知所措,沒來及繼續追問林川憶和林叔叔的情況,就又被胸腹間蔓延開來的劇烈痛楚,壓得兩眼一翻,休克了。
隨後,我影影綽綽地聽見,聞訊趕到的醫護人員,一邊七手八腳地給我量血壓、緊急止血、推著我的病床跑,一邊七嘴八舌地怒斥紀河:“脾破裂摘除的患者,除了感染,最怕大出血!說過多少遍,腹腔引流管很重要!讓你時刻注意觀察,你怎麼還給觀察斷了?”
紀河好歹是個明星,竟也不爭辯,隻會一迭聲地連連道歉:“是我不好。我錯了。我該死。”
我渾渾噩噩僵臥在病床上,還忍不住在心裏竊竊偷笑。
這個傻人妖。
該死的明明是我,為什麼非要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不過,很快我就笑不出了。
因為,紀河跟給我做止血手術的主刀醫生,吵起來了。
主刀醫生說:“這次做局麻,麻醉協議簽一下。”
紀河不高興了:“憑什麼局麻?我讓你清清醒醒地聽著別人在你肚子裏動刀,你不害怕嗎?”
醫生解釋:“全麻會有術後應激反應,可能發熱、嘔吐。”
紀河依舊不滿:“那到時候再給她退熱、打止吐針阿!局麻萬一她疼得受不了怎麼辦?”
我特想睜開眼睛求他倆別吵了,本公主現在就疼得要死,不然幹脆直接給我一針安樂死吧。
無奈我一動都動不了。
幸好,最後,醫生終於在能使鬼推磨的萬能金錢力量下,在紀河不講道理的胡鬧淫威下,妥協答應了全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