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著回憶,蹲了將近一下午。
直到兩個年輕姑娘突然出現,才終於阻擋了思緒播放。
腦海裏那些重新著色的往昔畫麵,逐漸退潮般黯然失色,一點點落空,隱匿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兩張陌生的臉。
她們小心翼翼地輕拍著我的肩膀,異常興奮地問我:“紀河轉發的廣告歌,是你唱的吧?能合個影嗎?”
瞧,她們甚至不知道本公主叫什麼,代言了什麼品牌。
她們不知道,本公主是四年前伯克利音樂學院音樂表演專業唯一錄取的華人。
她們不知道,本公主是四年前唯一獲得伯克利音樂學院獎學金的華語女歌手。
她們不知道,本公主僅用兩年時間就完成學業拿下了音樂表演和詞曲創作的雙學位。
她們不知道,本公主畢業才一年就拿到了某個大型國際音樂頒獎典禮的最佳新人獎。
她們隻知道,本公主唱過紀河的歌。
本公主憑什麼素顏賣笑,陪紀河的粉絲合影?
可氣又可笑地慌忙抹掉滿臉笑出的淚水,我捂著腹部隱隱作痛的傷口,雙腿酸麻、眼前發花地慢慢扶牆站起來,故作高冷地搖頭:“還是不要合影比較好,拍完會顯得你們臉很大,沒幾個鍾頭,你們P不好圖。”
兩個姑娘沒想到我語氣這麼衝,講話這麼直,臉色青白地小聲嘀咕:“人又不紅,耍什麼大牌?沒有紀河誰認識你?”
我懶得爭辯,黑著臉越過她們,攥緊林川憶留給我的車鑰匙,疲憊地走向停車場。
路上我早已遺忘了這段小插曲,仍舊好笑地沉湎著往事。
心說,真不知道,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七年前,林川憶劈腿辛慈傷害了我。
六年前,我又愛上紀河傷害了林川憶。
難道我們注定要這樣,繼續無限死循環地互相傷害下去麼?
難道,我們永遠沒機會,重新成為彼此身邊最親近的人麼?
難道……無論林川憶受到多深重的打擊,我都隻能遠遠看著,什麼也做不了,是報應嗎?
頹唐地僵然坐進林川憶那台黑色賓利,我渾渾噩噩地趴在方向盤上,又發了好一會兒呆。
我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力氣,釋懷他和辛慈、和他未婚妻的兩段感情,接受他和辛慈的孩子,心無芥蒂地陪他走完最艱難的最後一段路。
雖然,林川憶單身了,我有權這樣做。
可這兩段感情,發生在他口口聲聲說要追我、要娶我的時候。
他背叛了我。
雖然,林川憶陷入如今的種種變故,我是罪魁禍首之一,我應該這樣做。
可於我而言,原諒比恨更難,堅持比放棄簡單。
原諒林川憶,意味著我必須放棄對紀河的報複,放下對罹宏碁的恨。
隻有留在紀河身邊,獲取紀河的信任,慫恿並協助紀河摧毀瓦解罹宏碁傾盡畢生心血守護的羅亞傳媒;利用紀河捧紅自己,將林川憶的公司推上業界龍頭翹楚的位置,取代羅亞傳媒;等榨幹紀河的全部剩餘價值以後,爆黑料手撕紀河,狠狠甩掉紀河……才是最完美、最狠絕的計劃。
除了羅琳,作為林川憶的母親,能夠逃過一劫。
每個傷害過我和林川憶的罪人,都會遭受懲罰。
盡管,我的這份自私和瘋狂,連我自己都看不上。
但,要我就此罷休,半途收手,我真的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
我發誓,這絕不是我舍不得離開紀河的借口。
從五年前分手那一秒開始,我就不愛紀河了。
現在的我,愛且隻愛林川憶。
因為,林川憶愛我。
所有念頭,第無數次縈繞在一起,如同一團被撥亂的毛線,糾纏著係成了一個個無法打開的死結。
而當我打算像每次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樣,幹脆把這些問題放置一旁時,車窗突然被敲響了。
我迷迷糊糊抬起原本埋在方向盤上的腦袋,居然從後視鏡裏看到了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抹……先前永無島生日夜過後,許久未見的人影。
他就潛伏在幽暗的醫院地下停車場,依舊戴著廉價的墨鏡、口罩、棒球帽,正在靠近車後左側門的位置,伸手試圖打開車門。
我渾身的警覺,瞬間全部蘇醒。
條件反射的本能反應,是第一時間鎖上全車。
墨鏡男拉不開左門,又繞到了右邊,敲著車窗喊我“宮小姐”,好像說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直接猛踩油門開走了。
墨鏡男賊心不死地追著車子拍後備箱時,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幸好他雙腿不敵四驅,我加快速度,成功駛出了停車場。
開回永無島以後,我腿還是軟的,手還在抖,心裏還後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