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來,六年後,林川憶傾盡財力,挖空心思,幫我重組陌時光,其實是應該的。
畢竟,當年是他從旁協助罹宏碁瓦解了陌時光。
那會兒,我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是不灰心。
盡管退賽了,肌腱斷裂的慕寒,卻並不甘心就此告別鼓手生涯,仍對複健抱有希望。
樂隊因此暫時停止了LiveHouse的一切演出。
紀河和簡義,繼續打各種零工,負擔慕寒的醫藥費和慕綿的學費。
我和程雨霏,每天放學都會去下町街的老房子,幫慕綿照顧慕寒。
無比了解慕寒與紀河親兄弟般的情誼,作為害慕寒手被廢掉的罪魁禍首,我深感愧疚。
在自責的鞭撻下,我甚至買了一本養生食譜,試過給慕寒熬湯補身體。
起初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黑暗料理的可怕味道,對傷患有多殘酷。
後來,發現紀河總是偷偷換掉保溫桶裏的湯,我不解又不滿地嚐了一口,差點被齁出眼淚,才終於放棄煲湯的念頭。
那段時間,大家打打鬧鬧過得很開心,共同描繪設想了無數關於未來的藍圖。
誰都不曾預料,聖誕節前夕,陌時光會連同我們最初的夢,徹底被摧毀粉碎。
平安夜,飄雪的京都,街邊的每扇櫥窗,都貼著聖誕老公公和麋鹿畫像,整座城,處處閃爍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覺得經過退賽事件以後,所有人都在強顏歡笑,實際內心喪得一逼。
於是,本公主決定請大家來公寓,搞出點節日的氛圍,算是衝衝喜。
紀河手把手教我烤了許多曲奇餅,陪我做了一個賣相湊合的草莓巧克力蛋糕,徹底為我的煲湯黑曆史一雪前恥。
傍晚去超市買酒菜的路上,我牢牢牽著他的手,控製不住地悄悄借著夜色偷看他。
極盡炫目的彩燈,悠悠照在他輪廓深邃的側臉,幾片雪花融化在他的眼角,融進我心裏,融成濃得化不開的愛。
我恨不得時光瞬移,能夠知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以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陌時光會不會已經成為傳奇?
我們會不會早已成了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兩鬢斑白,兒孫繞膝?
縱然我始終努力壓抑翻湧的情緒,永遠不肯先低頭,不敢讓他意識到我有多愛他。
可我對他的感情,真的無法遮掩,無法冷卻。
所以,先前每場冷戰,無論忍得多辛苦,他一哄,我就會立刻放下自尊,義無反顧地重回他的懷抱,絲毫無暇考慮會再受傷。
彼時那個稀鬆平常的幸福瞬間,莫名讓回想起林川憶的背叛,產生了某種異常強烈的恐懼。
我緊攥著他的手,微微哽咽地按捺著洶湧的淚意,仰臉問他:“喂,死人妖,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紀河笑笑地停下腳步,猛地輕擁住我的腰,淬不及防地俯身吻上我冰冷的眉心,格外認真地垂眸凝視著我,說:“當然。我有自信,你要的明天,隻有我能給。不管發生什麼,哪怕我死,也絕對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熱淚盈眶地傻笑著,點點頭,相信了紀河。
不曾想,當晚的聚會,竟會是陌時光的散夥飯。
背叛的種子,也在這一夜,悄然埋下了隱患。
那晚全員到齊後,我靠在紀河肩旁,歡暢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紀河捧著我送的木吉他借酒助興,彈著一支年代久遠蕩氣回腸的聖詩,《OHolyNight》。
低吟淺唱間,觥籌交錯,呼應著清脆悅耳的碰杯聲。
仿佛一場盛宴,在慢調的經典旋律中,優雅地進行。
沒有人注意到,低頭喝悶酒的簡義,難看的臉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