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最了解你的人,未必是你的親人,但一定是你的敵人。
恰恰紀河與我,既是榮辱與共的夫妻,又是命中注定的死敵。
他相當了解,隻要拿捏住他和林叔叔的關係,足以威脅我做任何事。
無論林川憶做錯了什麼,錯得多離譜,單憑一切都源於他愛我卻得不到對等的回應,單憑他即將遭受死亡的終極懲罰。
我都沒法認真計較,沒法像恨紀河那樣,用力去恨林川憶。
而又憑著林川憶跟我二十年的情分,憑著林叔叔對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我不可能為了同紀河嘔一口氣,逞一時之快,連累他們受到傷害。
所以,紀河說完,便胸有成竹地放開懷抱,瀟灑地理了理真絲睡袍上的褶皺,起身作勢往閣樓門口走。
我萬般無奈,隻能如他所願,追上去,攔住他,主動跑進他欲擒故縱的圈套,強壓著怒火,問:“本公主都讓你睡了,是你自己不稀罕,你還想怎麼樣?”
沒辦法。
曆經七年,我依然不了解紀河。
他依然是我窮極一生也看不透的對手。
既能談笑風生地提及母親慘死的往事,又能一邊信誓旦旦地說愛我,一邊滿不在乎地向我講起他的北歐村婊。
我完全不了解他的痛點死穴,自然沒有與他談條件抗衡的籌碼。
虛情假意地諂媚討好,我偏偏不擅長。
唯一能做的,隻剩開門見山地直接問。
紀河被我拉著胳膊,眯起眸子,轉過身。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鋪展在他陰柔幽怨的臉上。
他撒嬌一般,委屈巴巴地說:“人家從來沒想為難你,隻想和你像普通夫妻一樣相處。可你滿腦子隻想著睡人家,人家說幾句掏心掏肺的情話,你還要給人家臉色看。”
受不了他這副娘炮德行,我本想告訴他,我見過慕寒。
我想問清楚,五年前,民政局門口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我想……給他,給我自己,給我們的過去和未來,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卻似乎沒了哄我的耐性,牽著我折回床沿,懶洋洋地悶頭趴下,背對著我,異常困倦疲憊地嘟囔囈語:“既然你不樂意陪人家說話,就給人家捏捏肩膀捶捶背。昨晚可把人家累壞了。”
我心頭縱有一絲剛冒出的不忍,一毫才重建的信任,也被他的沒羞沒臊排擠得點滴不剩,立馬坐在他腰間,狠狠捶打揉捏著他傷痕累累又腫又硬的肩頸脊背。
覺得不過癮時,還上腳連踢帶踹,聊以泄憤。
他一如往昔,毫無痛覺,竟在我的報複按摩中,迷迷糊糊睡死了。
到頭來,惶惑的,不甘的,生氣的,隻有我。
紀河第二天甚至能像沒事人一樣,在我床頭熱氣騰騰的藥碗旁邊,留下一支剛從花房摘的帶著露珠的玫瑰,以及一張紙短情長的漂亮信箋——
親愛的小沫沫:
有些話,我怕看到你冷漠的眼神,不敢再當麵講。
雖然每次都知道靠手段勉強要來的糖不甜,雖然每次都想過,這輩子再也不纏著你了。
可是,無論被你氣得多想吐血,還是沒法介意你的任性,還是想再做一次夢,毫無保留地愛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