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婚紗禮服的真空包裝上麵,擺著漂亮的緞帶信封。
我發懵地拈在指尖,取出裏麵粉嫩的賀卡紙。
讀到上麵僅有的三行字,瞬間哭笑不得地僵住了。
第一行,六個字:“對不起,瘋公主。”
第二行,也是六個字:“還有,新婚快樂。”
最後一行的落款更短。
隻有三個字:“程雨霏。”
那個瞬間,我眼眶一下子就濕了,渾身都在抖。
大腦像壞掉的電視畫麵,隻有滋滋啦啦的雜音——
“我輕易不跟別人碰杯。”
“怎麼?難道你有潔癖?”
“碰了,就必須死磕到底。”
“這樣有朋友嗎?”
“以前有過,後來不想要了,反正我有林川憶就夠了。”
“是嗎?我倒覺得,我和你一定能成為死磕到底的朋友。”
接著,一片灰白的雪花裏,無數往事,開始逐漸重疊在一起——
許多年前,伴著猛烈的急刹車,穿製服的披肩發姑娘,在東京遮天蔽日的模糊晨光中,晃晃悠悠栽倒下去,被慕寒扶進後車廂,隔著眼鏡,結結巴巴地瞪大眼睛問:“你、你、你……不是昨天那個‘偽娘’嗎?”
許多年後,伴著車尾的一聲巨響,我差點被甩到擋風玻璃上,怒吼著看見妖嬈美豔的年輕女子走向我,不可方物地對我笑:“您就是宮小姐吧?”
許多年前,程雨霏在如墨的夜色下,捧著一大束花,在晚風中,奔向我,笑著問:“瘋公主,喜歡我送你的裙子嗎?”
許多年後,程心瞳在紀河身旁,乞求般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有自信,設計出最適合你的獨一無二的婚紗,讓你比任何人都美地走在紅毯上。”
許多年前,我在酒店的客廳,看著簡義跟程雨霏衣衫不整睡在沙發裏。
許多年後,我在女廁的門外,看著簡義和程心瞳在洗手台上緊緊相擁。
許多年前,程雨霏在鵝毛大雪裏,衝出來替我擋掉了顏洛的耳光。
許多年後,程心瞳在辛慈發瘋時,挺身而出踢開了刺向我的剪刀。
明明早就懷疑過無數次,也許程心瞳就是程雨霏。
可是,當真相真正被揭開的這一秒……
什麼震驚錯愕,什麼心疼後悔,什麼憤怒埋怨,什麼五內俱焚,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連怒吼尖叫都沒了力氣,一屁股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賀卡紙,跟著輕飄飄地滑落。
紀河剛彎腰撿起那張賀卡紙,還沒來得及看清內容,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人,嘴裏嚷著:“程心瞳那個瘋女人呢?我是說……程雨霏,我的程雨霏呢?我知道她藏在你這!我知道她一定躲在你這!”
保鏢見他氣勢洶洶,急忙一窩蜂地追進屋裏,將他按在了地上。
我茫然地看著簡義。
他穿著筆挺的白西裝,錚亮的黑皮鞋,紮著蝴蝶領結,仿佛要赴一場最盛大最美好的約。
但很顯然,他撲了個空,隻能握著手中和我同款的鑽戒,淚流滿麵地用力掙紮,匍匐著,抓著地毯,捶著地磚,嘶啞地慟哭:“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錯了,讓我見見她!就算她恨我,就算她不想跟我在一起,至少……讓我再見她最後一麵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