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當年的選秀視頻被曝光,成了今天視頻的第四段——
十六歲的我,麵對評委的誇獎,在鏡頭前,大言不慚地說:“我唱歌不是為了炫耀技巧,而是為了實現一個夢。”
評委當時不懂,我的夢,是報複這個世界,還以為我在講夢想,好笑地問我:“任何夢想,一旦實現並且變成工作,都會失去原本的光彩。你怎麼保證,能永遠不炫技,永遠保持對音樂單純的熱愛?”
我天生自帶懟人屬性,不服輸地反嗆評委:“老師您的意思是,您的這份工作,已經沒有了光彩,已經讓您不熱愛了嗎?”
評委啞口無言,誇我有意思,還說我們以後互相監督,然後給了我海選入圍的PASS卡。
無非是……我當年直播間的截圖視頻、我和郗語默文藝演出的合照、我跟郗語默是一對拉拉的詭異緋聞,再度流傳出來,成了今天熱門視頻的第五段。
無非是……全網冒出了無數我的老同學,大力宣傳我曾是不良女校霸,熱議我屢屢對師長前輩出言不遜,還說我跟紀河是形婚,郗語默才是真愛,孩子也未必是親生的。
我以為,這些真的不算什麼。
至少,在得知蘇荷誤服水銀星空酒,連夜被送去醫院以前,我以為這些不算什麼。
直到不斷響起的私信、評論提示音,連成一片,我才發現,自己又變成了殺人犯。
無數帶有死亡威脅的PS遺像,混雜著鋪天蓋地的羞辱謾罵,像鋒利的匕首,攫著劇痛,狠狠刺進我的瞳孔——
“變態殺人犯!道歉!”
“變態殺人犯!賠錢償命!”
“變態殺人犯!滾出娛樂圈!”
“聽說簡義老婆是喝了顏洛的酒,怪不得顏洛嗓子也壞了!實力不如人,居然投毒,真賤!”
“果然從小就歹毒變態。我跟她和林川憶、尹恩賜是高中同學,她當年就給林川憶的女網友潑過硫酸,還砍傷過尹恩賜的手。”
“我跟她住過一個小區,據說她殺死了從小把她帶大的保姆。可是家裏有錢,送去療養院關了一年,現在居然還成明星了。”
“還有還有,她剛上小學第一天就打老師。當年給她PASS卡的評委,後來因為沒給她通過淘汰賽,也出車禍癱瘓了。”
看著黑粉PS的遺像裏,我七竅流血的臉。
淚水不受控地流進指縫,蒸發成鹽。
某種好像早已上鎖被遺忘、其實一直在心田腦海住著的恐懼,猶如熊熊烈火,燒毀了我堅硬的外殼。
喉嚨,似乎都被燒焦了,幹幹地疼。
發不出聲音,找不到呼吸。
手機,跟著“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空氣裏,隻有倉皇的喘息。
眼前的世界,土崩瓦解,支離破碎。
身後的遊戲房,毫不知情的孩子們,依舊歡聲笑語不斷。
蘇珊在用非常不流利的塑料漢語問紀河:“爸爸,你跟媽媽……快結婚,手為森麼空空噠?”
紀河回答蘇珊說:“媽媽還沒給爸爸買婚戒阿,你們去替我求媽媽,好不好?”
我卻跪在門外,眼看著明明早已除草的記憶,蔓延著,浴火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