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整天都在下雨。
尋找與被尋找,在凇城的大街小巷,交替上演。
路麵被雨水衝刷得像一麵鏡子,鏡子裏的星空,和本公主一樣無辜。
本公主的流浪,並不順利。
下了第一趟公交車,一連跑了十幾家網吧,第一次發現天朝人民竟然如此遵紀守法、恪盡職守,堅決不允許未成年人進入“三吧一廳”,林川憶之前動輒去網吧翹課一下午,對我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悲催如我,走走停停又坐了九趟公交車,花光了所有硬幣,弄丟了好心人送的傘。
從昨晚到今晚,粒米未進,最後隻得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晃回瀾香雅苑附近,鬼使神差就走到了小時候的幼兒園。
雨還是下個不停,夜色淒楚而寂靜。
幼兒園對麵的小飯館,放著我聽了一天,都快要聽吐的那支歌:“不知不覺,不情不願,又到巷子口,我沒有哭,也沒有笑,因為這是夢……”
本公主要罵娘了,火也不是這麼個火法。
是夢就好了,醒過來就有暖和的被窩、熱乎乎的湯、香噴噴的肉。
啊啊啊!餓死本公主了!此地不宜久留!
輕車熟路翻上幼稚園矮矮的圍牆,衝著炊煙嫋嫋的小飯館啐了一口,我整個身體,石化一般在圍牆之上定格。
瞪大眼睛,看著飯館門前的黑色身影,昏暗之中,隻能勉強看清那雙集滿星辰的晶亮眼眸,仿佛要滴下淚來。
看衣服,好像是白天的好心人,應該可以求他和他女票收留我一晚。
念及此,我跳下圍牆,如同一隻脫韁的瘋兔,追著那雙眼眸跑出去。
不跟腳的大靴子,阻礙著我的速度,害我跑得一腳深一腳淺,跌跌撞撞,幾次險些跌倒,還甩了一身泥。
盡管如此,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還是流星般消失在夜幕裏。
我氣喘籲籲地蹲下,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
剛才明明就在這阿,我是青光眼白內障早期麼?
還是得了臆想症?
莫非餓出幻覺了?
算了,還是先去幼兒園吧。
徒勞無功追了一圈,我折回幼兒園,三兩步爬上滑梯,瑟縮著身子,蹲在蘑菇狀的小棚子裏,饑餓和寒冷,漸漸逼得我公主病發作了起來,滿腦子碎碎念——
當年的宮殿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小?
唉,抱怨也沒用,能避雨就夠了。
今晚就先在這湊合睡一覺吧。
孤獨的人,總愛在心裏自言自語。
好像內心戲越多,越不顯得寂寞。
滴滴雨珠,摔碎在圍牆的鐵柵欄上、矮矮的塑料滑梯上、小小的蘑菇棚子上,粉身碎骨,分崩離析。
我穿著不合腳的黑色鉚釘靴,窩在小棚子裏,困倦地闔上眼眸,凍得瑟瑟發抖。
沒有夢,隻有無限延伸的寒冷。
不知過了多久,地平線盡頭,突然間傳來單車鏈條極速運作的聲響,越來越近。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到被澆得像隻落湯雞一樣的林川憶,站在幼兒園矮矮的圍牆外麵,衝我揮手。
他說:“終於找到你了。”
終於找到你了。
多麼溫暖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