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挺挺地躺著,身體陷進緊靠江岸的雪地,頭發、衣服、皮膚,瀝瀝滴水,沾滿雪花,結了一層冰晶。
周身激寒,觸感鈍重,打著冷顫,瑟瑟發抖,四肢僵硬麻木,完全不聽使喚,動彈不得,毫無還擊之力。
嗬氣成霜的夜色下,林川憶伏在我胸口,微微喘息,下巴在我發間廝磨,呼吸在我耳邊繚繞,輕笑:“你說不怕我?現在呢?還不怕?”
我搖頭,氣若遊絲地冷笑低喃:“記不記得,你問過我,強奸判幾年?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沒問的是:五年前,我和紀河分手那天,差點殺了我的凶手,也是你嗎?
沒必要問了。
剛剛他的手掌和力道,給我帶來的瀕死的窒息感,跟五年前,如出一轍。
紀河沒撒謊。
當初闖進浴室的人,是林川憶。
他想要我死,不是一天兩天了。
在我苦味的冷笑中,林川憶動作一頓,抬眸對上我起霧泛霜的眼睛,理智逐漸被拉回,皺了皺眉,露出一抹越發諷刺薄涼的笑意:“這也是你送我進監獄的計劃。真豁得出去。”
不再有疑惑,不再有震驚,隻餘索然無味的掃興。
仿佛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連折磨我都了無樂趣。
我閉上眼,劫後餘生的得意表情,被皎潔的月光撒上一層鹽,清晰而鮮明。
林川憶像被刺痛了傷口,突然脫下皮草大衣裹住我,打橫抱起,拔腿就走。
本就渾身雞皮疙瘩的我,又打了個寒噤,竭力壓下心中驚恐,故作輕描淡寫:“還沒玩夠麼?”
“你怕了。”他說。
語氣比先前更加篤定。
我沒做聲,任由他將我塞進後車廂。
麵對這個害死我女兒、害死郝思捷、甚至好幾次差點害死我的男人,我已無話可說。
他坐上駕駛位,撿起我的羽絨服,丟過來,不鹹不淡:“穿好。凍死就沒戲唱了。”
我沒動,無語地追問:“你到底要幹嘛?”
“要你陪我。”
他回頭,臉還是冷的,聲音裏卻有一種隻有紀河才有的柔軟溫柔,帶著淡淡的寂寞疲憊,如同一隻永遠找不到巢穴落腳安家的倦鳥。
可我對他,早就寒了心,一如既往地軟硬不吃:“這樣有意思嗎?”
林川憶嗤笑:“你一夜不在紀河身邊,怎麼能沒意思?”
於是,我懂了,他存心讓我著急、讓紀河更著急。
這是他眼下唯一能夠折磨我的方式。
就這樣,我在車裏被囚禁了一整晚。
我發誓,我無數次地想坐起來,推開車門走人。
但不斷飆升直至發燙的體溫,卻不容許我瀟灑。
那一夜,我口幹舌燥,時睡時醒,身體從裏到外發冷,直打哆嗦,嗓子和腦袋疼得要命,看什麼都是帶著重影的模糊光點。
林川憶卻不留情麵地開著車窗讓我吹冷風,凍得我不停咳嗽。
清晨,我以為自己就要活活燒死在林川憶車裏的時候,車子忽然被撞得先前滑行了好幾米。
我在突如其來的震蕩中,迷迷糊糊聽見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利器砸向車頂的巨響。
吃力地望向洞開的車窗,看清來人的一瞬間,我笑出了眼淚。
是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