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著這瓶紅酒,天南海北地聊了三四個小時,位薇幾乎是順著時間線回顧分別的這些日子,直到說起回國後去南山公墓時戛然而止。現實重新擺到眼前,那點醉意也散了,窗外已是繁星滿天,她默默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我喝了酒,沒法送你。”
“我讓我爸接我。”
“天冷路滑,別折騰老爺子了,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不,我要回去。”位薇低著頭,解鎖手機準備打電話。
陳添止住她的動作,行若無事地開了句玩笑,“雖然喝了點酒,但我很清醒,絕不發獸性。你要不放心,就去廚房拿菜刀來防身,我這人很惜命的。”
位薇也笑,低聲解釋,“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鳩占鵲巢……挺不好的。”
“不用這麼見外,就當……在普通朋友家裏臨時借宿吧。”他盡量收斂著情緒,把這事淡而化之,“你的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洗漱用品備了新的,有事就叫我。”
他收起酒器,幫她帶上了臥室門。位薇怔怔站著,胸口一片慘淡,真是普通朋友該有多好!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當初為什麼要逃避,刀頭舔蜜的滋味她懂了,她有多愛他,就有多痛苦。
臥室的擺台照片、衣帽間滿櫃子的衣服、浴室的梳妝鏡……每個角落都留有她的痕跡,仿佛她還是這裏的女主人。她揉著滴水的頭發,努力把這種錯覺驅逐出腦海,結束了,早就結束了,從陸叔叔死的那一刻起,從他選擇回護母親那一刻起。
門被輕叩兩下,陳添的聲音在外響起,“可以進去嗎?給你送電吹風。”
位薇答應一聲,陳添推門進來,掙紮了兩秒問:“我來?”
位薇垂著眼簾,默然不語,陳添等了許久也沒聽到答複,暗暗歎著,罷了,慢慢來吧。正想把風機放到床上,位薇卻忽然往他身邊挪了挪,他又驚又喜地摁開按鈕,小心翼翼挑起她一縷濕發,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容易滿足。
修長的手帶著溫熱的風穿發而過,他恨不得傾盡畢生溫柔。夜闌人靜,燈光溫暖,手指沿著半幹的頭發,徐徐擦過她的眉目和臉頰,熟悉的輪廓多少次魂牽夢繞,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頭頂吻了吻,位薇顫栗著抬頭看向他。
陳添趁勢捧住她的臉,低頭輕輕觸了觸那冰涼柔軟的雙唇,見她沒有推拒才慢慢加深這個親吻,令人窒息的甜蜜讓他心馳神搖,心跳越來越快,血液越來越熱,整個人仿佛陷入雲端夢裏,可即便如此他心裏都沒有半點情欲的綺念,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憐惜和愛意。
猛然一片濡濕沾到臉上,刺激得他渾身顫抖,伸手一摸,她的眼淚正一顆顆往下滾。他手足無措地幫她擦淚,“不哭了不哭了,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我隻是……很難過。”她盡力克製著哽咽把他推開,“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呆著,好不好?”
陳添離開前一刻把紙巾遞給她,關門時仿佛渾身骨髓都被鑿碎抽幹,他無力地靠在門上,臥室裏壓抑的啜泣傳出來,一聲聲剜著他的心尖肉,可在這刻骨的痛楚裏同時有一抹亮色頑強地破土而出,他曾擔心她一去不返,但現在她已回到他身邊,來日方長,他有足夠的耐心一點點解開她的心結。他從未如此冷靜,如此明確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也從未如此衝動,如此瘋狂地想把餘生獻給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