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從蓉雙眸一凝,寒光畢現。位薇無暇察言觀色,更沒工夫打太極,隻因想得通透便也說得爽利,“你怎麼勸他背鍋的?利誘?威脅?不管哪種,隻要給得起價,完全可以讓他把事實說出來。你位高權重,被盯得緊,用其他人名義積累資產的事沒少幹吧?把和你關係密切的親友下屬全部篩一遍,總會找出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查回來,BVI這事也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瘋子。吳從蓉的憤怒演變為震駭,怎麼陳添就不能愛個正常人?
“總之你要他代你受過,我就跟你沒完!”位薇一鼓作氣傾瀉而盡,話音落靜時愈發一往無前,如果陳添因此身陷囹圄,那麼她餘生就隻剩為他洗冤這一件事,她就不信在這朗朗乾坤下,真相會被永遠掩蓋難見天日。
隻是……看著吳從蓉那與陳添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她默默歎了聲,“其實你的本意也不是找人背鍋吧?否則大可以隨便找個路人甲來代持。你是真想給他留點財產?他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沉默地等,給你留足自首的時間。”
拿出那泛黃的老照片放上辦公桌,位薇轉身離開。吳從蓉端凝的身姿幾近僵住,原來她也曾享過融融天倫,也曾夫妻和睦,嬌兒承歡,三十年滄海桑田眨眼即過,曾經翹首仰望的地位和財富都在眼前,可夫妻決裂人鬼殊途,母子反目形同陌路,她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七天後,吳從蓉自首,可事關重大,他們又關係特殊,警方並沒有立刻釋放陳添,隻是加緊審訊和調查。
位薇一邊等候消息,一邊繼續災後重建,她留用了之前幾乎全部中高層管理者——除了涉及欺詐上市的那幾個,並請回尚安琪、許一鳴、黃傑重整麵目全非的車主業務版塊,一切慢慢走上正軌。
半個月過去,她在日曆上畫了十五個圈圈,陳添卻還沒出來,反倒是方浩丞進去陪他了。在方盛集團的股東大會上,方柏暉突然發難,曝光他這位大侄子挪用資金、職務侵占,證據之多,細節之詳,令人瞠目。
方浩丞在震驚中被刑警帶走,董事會第二天就收到柳立新的辭呈。方柏暉言辭懇切地挽留這位創業元老,柳立新卻意誌堅決,“一馬不配兩鞍,一臣不事二主,恕難從命。”
他找機會去見了方浩丞,那一向囂張跋扈的二世祖憔悴又萎靡,一見麵就崩潰大叫,“證據是陳添給的,海倫泄的密,他們聯合起來害我!柳叔叔你要幫我收拾他們,你要救我……”
柳立新厲聲喝道:“閉嘴!你若行為檢點,怎會跟陳添結怨?你若行得正坐得端,又有誰能害到你?”
我被人搞到要坐牢了你還這種態度?也對啊,正好去投靠方柏暉。方浩丞又驚又怒,“我爺爺臨終前把我托付給你,我這才剛落難,柳總就要去攀高枝了是吧?”
柳立新淡淡道:“我已從集團辭職,近兩年會專注打理你名下那家期貨公司,公賬上的資金窟窿我也會想辦法填平。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好好想想,為什麼你自己的妻子都不向著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八個字振聾發聵,方浩丞目瞪口呆,冷汗涔涔,“柳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你的心,我錯了……”
“認真改造,爭取減刑,出獄後你依舊是我老板。”柳立新走出看守所,長歎一口氣,如果這少東家栽跟頭之後真能改過自新,他也算不負所托了。
其實陳添並沒有透露這件事,他早就想明白了,方浩丞那些動作連大大咧咧的海倫都瞞不住,能逃過方柏暉的眼睛?之所以還沒進攻,多半是在串聯證據,打點關係,等待一擊即中的時機。既然有人收拾他,又何必自己動手?
到這一步,微駕網舊案基本了結,他如釋重負,同時也迎來了屬於他的自由。回到觀雲悅時,傳達室交給他一封快件。十七年前簽的終身競業協議,當初他懶得拿,一式兩份都留在吳從蓉那裏,現在又都加蓋了作廢章送還回來,他看也沒看,打火點燃衝進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