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14(1 / 3)

安排好所有人的任務之後,雷遲回到鍾樓。

白園已經把大半桶酒就喝完了,他一路上見到了無數精神奕奕的沙貓,在街頭巷尾靜靜地或走或站,仰頭看著瞧得見它,或者瞧不見它的人們。

雷遲摸了摸兩隻沙貓的大耳朵,它們顯然已經不害怕他了,尾巴乖巧地卷著,搔了搔他的手背。

夏春一直陪在白園身邊。白園滿臉醉意,靠在大酒桶上傻笑,正拿著手機看青眉子的直播。

“我一直製止她刷禮物。”夏春,“但她已經刷了一千多塊了。”

“我會還給她。”雷遲對夏春,“你剛剛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周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得知雷遲已經發現真正的周遊的屍體,夏春久久沒有一句話。

“……在我時候,王都區對我來是一個充滿恐怖和陷阱的地方。狼人很少,所以別的族群常常會戲弄和欺負狼人。我是女孩子,年紀又,那時候才剛剛十歲,我根本沒辦法反抗和抵擋。”夏春看著凝固不動的大鍾,“我十歲生日的時候,有人把我騙到了周遊的家。”

周遊的家即便在王都區裏,也是極為殘破陳舊的。加上家中有一個極少出門的孩子,這個兩層的粗糙樓變成了醞釀古怪傳的地方。

雖然是狼人,但當時的夏春年紀太,又因為常常被別人嚇唬,動輒就哭個不停。他們把夏春騙到周遊的家,跟她裏麵有給她的禮物。

夏春敲開了那扇門。

狹窄昏暗的客廳裏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夏春一開始沒發現他,因為他一聲不吭,呆呆盯著前方黑屏了的電視。

夏春嚇得大叫一聲,這時從樓梯上探出一個腦袋:“誰?”

一個清秀漂亮的少年,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夏春又怕又驚,看了看那少年,又轉頭看呆滯的中年男人。她靈敏的鼻子聞到了一股怪味,是肉身腐爛之後散發的特殊臭氣。臭氣像是被層層阻隔,隻漏出了一點點,但仍舊被狼人敏銳的鼻子捕捉到了。

夏春捂住了鼻子,看向盡頭的廚房。一個新砌好的灶台安靜地坐落在廚房一角,似有若無的濃烈臭氣,正從灶台裏一點點、一點點地飄出來。

你在看什麼?

夏春嚇得渾身一激靈,根本不敢回答那少年的問題,轉身跑出了那間古怪的房子。她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哭,直到回到家中。她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慢慢意識到當日自己聞到了什麼味道。

“我們現在需要立刻找到周遊的父親。”雷遲,“新的這個周遊,我們也必須找到。”

夏春按照他的指示,安排狼人分區協助危機辦的人詢問周遊父親的行蹤。雷遲走到白園身邊,蹲下來與她平視:“白園,我們下去吧。”

“直播沒結束。”白園,“你等等!土豪榜上有人比我多了五百塊!我再……”

雷遲把她的手機按滅:“你把錢留著,過一陣子可以請青眉子吃飯。”

白園:“為什麼?”

雷遲:“他會來北京做特殊人類的例行登記,你這麼喜歡他,我可以安排一個飯局讓你跟他麵對麵聊。”

白園:“雷遲,你話算數啊!”

雷遲懷疑白園根本沒醉:“算,一定算。不算數的話你賴我一輩子吧。”

白園:“呸,你這個狼人壞蛋。”

雷遲:“……”

她確實醉了。雷遲心想。

他把白園攙起來,隨即發現她走路搖搖晃晃,根本不可能自己從樓梯上爬下去。雷遲脫了鞋襪蹲在白園身前,把她背了起來。白園在半醉半醒之中也忽然吃了一驚:“幹什麼?綁架我?”

雷遲:“嗯。”

白園:“我放貓撓你。”

雷遲:“好啊。”

他略略彎下腰,片刻後,雙腿與雙手的骨骼肌肉慢慢發生了變化。白園一聲不吭,緊緊抱著他的肩膀和脖子,看著雷遲的手腳。它們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手足的形狀,變得大且奇特,指節骨骼很長,皮膚上覆蓋著粗硬的毛發。

“抱緊我。”雷遲的聲音倒是沒變化。

他從樓頂背著白園朝著一旁略低一些的樓跳去,以四爪著地的姿勢穩穩落地,隨即轉身,又躍往下一棟再低一些的樓。

幾番跳躍,雷遲最後從一個二樓的陽台上躍下,砰地一聲著地了。

他緊張極了,此時才敢鬆出一口氣。白園始終緊緊抱著他的脖子,雷遲大著膽子,用恢複了的手拍拍白園胳膊:“白園同誌,你快把我勒死了。”

白園一聲不吭,腦袋歪了歪,軟乎乎的頭發拂過雷遲的耳朵。雷遲背著她往阿提斯酒吧走去,路上遇到的刑偵科人員全都被他光腳走路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又不敢話,紛紛低下頭。

“你真的是狼人啊。”白園。

雷遲:“……你難道以前不知道嗎?”

白園;“你的狼耳朵呢?”

雷遲掃了一眼周圍的人,蹦出倆耳朵讓白園摸。白園又驚又喜:“你真好玩。”

雷遲:“……好吧。”

醉了的哨兵趴在他背上,手指揉著他的狼耳朵,半晌才迷迷糊糊:“你像我爸爸。”

雷遲:“我是雷遲,不是你爸爸。”

白園卻是真的醉了。她趴在雷遲的背上,嗚咽地聲哼了一聲:“爸爸。”

晨光照亮了王都區的街道,路上到處都站著的沙貓。清早的陽光映亮它們的耳朵,一個個都是不動不搖的毛團。它們看著雷遲背白園經過,一個個動起爪子,跟在了倆人的身後。才走了半條街,雷遲和白園後麵就已經綴著一溜的沙貓了。

它們行走在熹微晨光之中,不肯離開自己的主人半步。

白園蹭了蹭雷遲的狼耳朵:“爸爸……”

雷遲遲疑了一瞬。白園的眼淚沾濕了他狼耳朵上的一點點毛發,不多,就一撮。

“嗯。”他回應了,“乖,園很棒。”

“……我想你。”白園的聲音已經幾乎聽不清了,混雜著醉意和低泣。

在昏睡過去的前一秒鍾,她聽到了溫柔的回答。

“我也是。”

把白園安頓在阿提斯酒吧之後,雷遲接到了同事的通訊。

在地底人首領孟玉的幫助下,他們已經找到了周遊的父親周義清。

周義清是在兩年前出現在地底人聚居點裏的。他探查了王都區所有地底聚居點的入口,不斷地跟人念叨,自己的兒子周遊不能走路,他一定是摔到了地下,爬不出來。

趁著一次疏忽,周義清從入口進入地底人聚居點。但不幸的是,他才是真正摔下去的那一個。

他摔斷了左腿,實在上不去了,隻能在地底人聚居點裏住下。這一住就是兩年。

地底人的聚居點裏混雜著各種各樣的人,除了地底人之外,還有因為好奇011王都區的地底人生存現狀而深入調查的人權組織成員,坑蒙拐騙的“地底人救亡基金”傳銷者,不願意呆在地上的狼人、哨兵向導和個別厚臉皮的半喪屍人,以及不少像周義清這樣誤闖後受傷,無法離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