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注釋】

李商隱寫的《無題》詩陸續共有十多首,大都含蓄隱晦,其中有些寫愛情,有些別有寄托。這首詩多認為是愛情詩。前一個“難”字指困難;後一個“難”字指難以忍受。東風:春風。百花殘:百花凋謝,指暮春時節。絲:與“思”諧音,暗指“相思”。這句詩是比喻對愛人的思戀到死才能停止。淚:蠟燭燃燒時流下的融化的蠟,詩中用此比喻“相思淚”。但:隻;僅。雲鬢:形容年輕女子濃軟如雲的黑發。這一句是設想對方因陷於苦戀之中,晨起對鏡梳妝,發現一夜相思竟使黑發變白。“夜吟”句:這一句是設想對方月夜吟詩文,因寂寞傷感而覺得月光淒寒。蓬山:蓬萊山。神話傳說中的海上仙山。這裏指作者思念之人所在的地方。青鳥:神話傳說中西王母派去給漢武帝傳遞信息的神鳥,後被用來特指傳遞情書的人。看:探望。因韻律需要,此處讀陰平調。

【譯文】

相見太難離別就更難,東風無力百花已凋殘。

春蠶吐絲至死絲方盡,明燭成灰蠟淚才滴幹。

晨妝明鏡隻愁白發添,夜半吟詩倍感月光寒。

迢迢蓬萊路若比兩情嫌太短,拜托殷勤鳥兩地傳書多探看。

【賞析】

這是一首抒寫男女雙方無限相思的愛情詩。全詩以一“別”字統領。首句兩個“難”字,抒寫了無比深摯的相思別離之情,次句用暮春衰殘時的景物點染離情,更顯此時此刻的淒怨之深。第三、四兩句表達了對愛情的無比堅貞。春蠶、蠟炬兩個比喻,寄托著至死不變的深情。“春蠶”句重在纏綿真切;“蠟炬”句重在哀婉沉痛。第五、六兩句,由己方推及對方,選取由晨妝、夜吟兩個典型事例而產生的兩種特殊感受,抒寫出雙方都沉浸在無限痛苦的相思之中,雖各在一方,而總是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最後兩句,借神話傳說表達對心中戀人的無比摯愛和深切思念,與詩的開頭照應。

全詩的抒情,具有回環往複、深沉婉轉的特點。詩中運用諧音(絲——思)雙關語及比喻、象征等表現手法,形象貼切,生動深刻。“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一聯和“相見時難別亦難”一個單句,用語顯淺,但意蘊豐富,成為千古傳誦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