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自己心髒不正常的跳動，手腳發麻，頭皮像被千萬根針刺過，雖然她看起來和平常無異，可她自己知道，她走的每一步，都付出了比平時多的多的力氣，才不至於摔倒。
打開診室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周黎光，彼時他正埋頭寫病例，一邊寫一邊對身邊的病人叮囑著什麼。
窗外的陽光流泄進來，他的眼角眉梢全被踱上了一層金邊，好似是一幅用銀筆勾勒的線描畫，讓人挪不開眼。
周黎光寫完後，病人向他道謝離開。
蘇小琬邁步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周黎光抬眼看了她一眼，隻一眼，蘇小琬心底準備了千萬遍的說辭全被堵在了嗓子眼，一句也冒不出來了。
“阿姨最近情況怎麼樣？”
“呃？挺……挺好的。”
蘇小琬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才能保持聲音的平穩。
“有沒有心悸或心痛的症狀？”
“呃？好像……好像沒……沒有。”
聽到她的話，周黎光又抬眼望了她一下，蘇小琬脊背上出了一層的汗，尷尬得要死，想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她竟然連這些都不知道，在他的眼裏，他肯定以為她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周黎光刷刷幾筆開好了藥，然後又叮囑道：“如果阿姨覺得哪裏不舒服，一定趕緊到醫院裏來。”
“好的，謝謝周醫生。”
護士已經在叫下一位病人了，蘇小琬隻好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出了醫院的大門，蘇小琬一屁股坐在了花壇上，雖然是炎熱的夏天，她卻覺得四肢冰冷，好似全世界所有的冰箱都朝她打開，失望、難堪、懊悔等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剛才見到周黎光，她的表現糟透了，她想到以前，她還以母親的病情為由，給周黎光發信息。
可是今天，對於周黎光的提問，她竟然一問三不知。
蘇小琬抱著自己的腦袋，在這之前，她曾設想過無數種跟他見麵的情景，卻獨獨不是這樣子的，她想到他最後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幾分懷疑和不屑。
期盼了這麼久的見麵，全被她搞砸了，寒意從腳底蔓延開來，瞬間侵入了四肢百骸，她周身冰冷，心髒像缺了一角，一種懊喪的情緒如洪水般流泄了出來，襲擊了她。
蘇小琬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其實她想走的，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站不起身來。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拉回了蘇小琬原本渙散的神經，她機械地接起來。
“小琬，你怎麼還沒回來？藥拿到了嗎？”白月有幾分著急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媽，已經拿到了，一會兒就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蘇小琬原本已經按捺下去的悲傷情緒又重新冒了出來，她想裝作若無其事的，可每邁一步，都像踏進了無底洞般，一腳又陷進了傷感的情緒中。
蘇小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回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繃緊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小琬，你怎麼才回來？”
白月遞給她一杯水，順道坐到她身邊，摸了摸她額頭上汗珠，“你這孩子，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我說不讓你去，你非要去，要是再中暑了可怎麼辦？”
蘇小琬轉身一把抱住了母親，頭倚在她的肩膀上，眼淚順著臉頰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你這孩子，好端端地怎麼哭起來了，咋了這是？”
蘇小琬使勁抱住母親，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淚水。
“媽，您……您有沒有……哪裏……哪裏不舒服？”
“沒有呀！媽好著呢！”
“媽，你……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長長久久地陪著我，可以嗎？”
“小琬，是不是醫生跟你說什麼了？”
蘇小琬搖搖頭，“沒有，我隻是覺得以前我對你的關心太少了。”
“傻孩子。”
娘倆吃過午飯，蘇小琬親自幫母親倒好了水，然後看她把藥吃下去。
“媽，您最近有沒有心痛或心悸的症狀？”
“你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媽告訴過你了，媽健康著呢！”
蘇小琬握著母親的手，“媽，如果您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白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是的，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是大人了。”
施然下午沒有課，所以吃過午飯就回來了，回來後，看蘇小琬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她溜到她身邊，輕聲問她：“怎麼？沒見到周醫生？”
“施然！”蘇小琬癟著嘴巴望著她，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施然，他一定討厭我了。”
“咋了？我的姑奶奶，發生什麼事了？”
蘇小琬斷斷續續地向她講了事情的經過。
臨了，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懊惱地說道：“他一定認為我就是為了故意見他一麵才去醫院的，根本不關心自己媽媽的病情，我是個壞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