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唐看著老頭笑笑,有些抱歉,語氣也軟了下來:“馬車發生了點小車禍。”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當穆唐說到雪崩這個詞的時候,軟榻上的少年,似乎在努力著,手又動了一下。不過兩人忙著鬥嘴,都沒有看到。
“什麼!你這丫頭……”老頭哆嗦著手,指著穆唐鼻尖,氣的說不出話。
外麵下雪跟下刀子一樣,暴風如潮,剛才雪崩時山傾地斜,移動的雪山跟瘋狗似的,在身後不要命地追著,自己拚了性命將馬車駛出鬼門關,這老頭,為個破車說翻臉就翻臉了還。
什麼態度!老娘還不伺候了咧。
“你幹什麼去。”
見穆唐甩袖子就走,老頭明知故問。
穆唐也懶得理他,頭也不回,卻在剛走出一步,手腕被一隻溫涼入骨的手握住。她身子一頓,這異樣的觸覺竟讓穆唐全身緊繃。
那手,很滑很涼,屬於那種保養極好,養尊處優的人,平生似乎隻端過玉做的碗,隻摸過絲做的綢。
“蘇公子,你醒了。”
剛才還氣咻咻的顏無聖豁然起身,弓著身子,急忙探了探蘇扶卿的脈象,神情有些許激動。
“外麵危險,姑娘切莫置氣。”
男子嗓音溫和,柔軟,如低吟在山澗裏淙琮清泉,如輕唱在幽穀裏柔美旋律,如滿天星辰中一聲清澈的笛聲。
他似乎昏迷了很久,卻沒有一絲絲沙啞,即便是有氣無力,即便是一句勸慰,都讓人心湖攪動,漣漪微瀾,讓人不忍拒絕,更無法拒絕。
身後響起衣料摩擦毛毯的輕微響動,男子的手脫離了穆唐的手腕。
“姑娘也說這叫雪崩嗎?那至少要等一個時辰,外麵碎雪塵埃落定,等高山積石不再滾落,才能離開這裏,否則,在這漠北極地的山裏,很容易迷路的。”
溫潤之中帶著自信從容,他的音色,有一種獨特的,平和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穆唐很是好奇,這個就連沉睡都勝似嫡仙的男人,睜開眼的風采是不是真的令世間所有美好都失去顏色?
可是……當她真的轉身,就徹底驚呆了。
那雙扇羽般的睫毛之下,在昏黃溫暖的爐火之下投出一片弧影,柔光中,陰影裏,一雙漆黑的眸子閃動淡淡溫和碎光,深深如潭,亮澤如玉,寂靜之中有一種遺世孤絕的美。
穆唐吃驚的樣子倒映在潭水裏,平靜無波。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男子容顏聖潔傾世,氣度風華絕塵,然而他的眼睛,是盲的。
竟是盲的……
肩膀被人捅了一下,她從呆愣中回過神,麵前是一張不悅的,嫌棄的老臉,放大,再放大。
“真不明白你們女人,怎麼人人見了蘇公子,都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
穆唐從不避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此男是世間珍品,多看兩眼有何不可?心裏想著,也就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他好看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怎麼啦!”
顏無聖氣結,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一點臉麵都不顧,當麵說男子好看的。
穆唐看著老頭笑笑,有些抱歉,語氣也軟了下來:“馬車發生了點小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