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地重整旗鼓後,北疆瞬間陷入了兩線作戰,吳國占據優勢兵力向北疆施壓,為楚昂贏得不少時間,而北疆一來失去了永安王這個內應,二來內部也並不統一。吳王已得到朝廷的聖旨,許他開通部分通商口,凡是願意與大陳和平交易的外族,大陳都歡迎。這樣的消息瞬間傳遍草原,使得北疆內部更加分化。楚昂堅守的北地三郡,雖開始艱難,但在朝廷不斷地支援下,終於扭轉了勝局,一舉奪回三郡又將北疆趕回了草原。
陳曄大喜,下旨要嘉獎全軍。不過首先要獎勵的負責後勤官員們,大軍還在千裏之外,需回來後才能慶功,京城裏後勤官員們的獎勵倒是可以先算出來。霍文鍾在京城待足了三個月,熬紅了雙眼,將自陳睿一朝起關於北地的軍餉糧草全部核算清楚後,果斷將賬本一交,他要回博陵了!
朝野側目,陳曄再三挽留,但這位博陵侯世子歸心似箭。他總有一種不安的預感,自父親再次上陣開始,那種不安的預感就越來越強烈。然而這份預感還是成真了……
等他回到博陵的那一天,侯府遍地素縞。
人就是這麼奇怪,有時候為了一點兒小事便淚流滿麵,可遭逢巨大的變故後,卻又哭不出來,隻是覺得心裏缺了一口好大的口子,連呼吸這種本能都能因為心口劇烈的疼痛疼而能時不時的忘記……
霍文鍾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個月。
旁人說的什麼,他一句都聽不進去,侯府裏誰來了,誰又走了,他毫不關心。
到後來,霍文萱緩緩走到他身邊,與他一起並排坐在棺木旁,低聲道:“哭吧,沒人會笑話你。”
嘶啞的聲音斷續傳來,霍文鍾將頭埋在手臂裏,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麼。年喪母後經曆的所有痛苦,到親眼看著如山一般巍峨的父親不斷放縱自己,再到後來又追隨著重新振作振臂一呼力纜狂瀾的父親……
“他……會希望你好好的。”
霍文萱輕聲道。她努力勾起一個淺笑安慰霍文鍾,奈何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都無比的狼狽。
“我現在時常會想,也許當初……父親也是不願意那樣對我們的。”霍文萱垂眸盯著不遠處,“隻是他太痛苦了,而我們是他最親近的人,所以他才會失控。”
霍文鍾愣愣的點頭。
霍文萱道:“你不擔心自己的另一個妹妹嗎?”
霍文鍾問道:“既然你這麼說,想必你是知道她去哪裏了。”
霍文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她留了一封書信,說是她已不想留在這裏,說是雲遊四海去了,讓我們不要記掛她。”
對於這位仿佛憑空出現的妹妹,霍文鍾的感情也十分複雜,聽得霍文萱這樣說,又看了那封書信後,霍文鍾更是不知要說什麼。
霍文萱道:“你是不是覺得,她和父親是一樣的人?”
霍文鍾沉默不語。
“我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人。”霍文萱釋然道,“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們還能見到她,必然是她願意讓我們再見到她。”
*
轉眼兩年半過去,陳曄下旨,命霍文鍾速速入京,同年,晉九卿,掌大司農府!新上任的霍大司農第一把火便是整合了朝廷對北疆的通商口,重新核定了稅率,並請陳曄派欽差前去調查關卡裏的苛捐雜稅,原本還有些混亂的通商口,瞬間變得規矩起來。
第二把火,便是取消了全國的禁酒令。隨著戰事的結束,百姓生活恢複平靜,對酒的需求漸漸加大。然釀酒必然會減少糧食,霍文鍾知道堵不如疏,下令各郡建立榷酒酤,允許民間建造酒坊,但是酒曲糧食必須向官府購買,從而從根本上控製糧食與酒之間的比例。朝廷並未增加稅負,但一項榷酒酤推行後,替國庫豐盈不少。
第三把火,降低田稅,休養生息。
後來民間傳言朝廷積攢下的錢糧,國庫裏都裝不下了,串起銅錢的草繩都要腐爛了,而那些銅錢都還沒花完。這不僅是是這一朝有循吏,更是有明君。
陳曄用人不疑,後晉霍文鍾為丞相,此後數十年間與霍文鍾君臣相宜,開創了一代盛世。後世學者對大陳開國後五十年間的曆史頗感興趣,在那段風雲驟變的歲月裏,作為大陳第四位皇帝,陳曄的性格與他的祖父,父親以及哥哥都完全不同,他對臣子頗為心慈,在他去世後,百官痛哭,諡號為“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