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父、蔚母在心裏考量著。女兒從沒帶男生回來過。
蔚觀雪輕聲道:“媽,池澈扛著一箱螃蟹呢,全是他一個人扛上來的。”
蔚母笑道:“快,快進屋,歇歇。”
池澈沒有馬上動身,反而禮貌地道:“不打擾了,我就是過來送個蟹。蔚觀雪給我輔導過語文,一直沒正式道過謝,這次正好有箱上等大閘蟹,聊表心意。”
蔚父、蔚母對視了一眼,對池澈更有好感。
蔚母拉著池澈的手,迎他進來:“進來喝口水,吃完晚飯再走,就多一雙筷子的事,不嫌棄吧。”
池澈連忙說:“不敢不敢,伯母的手藝一定一級棒。”
蔚父幫著接過箱子,頓覺手上一重,還真是挺沉的。
蔚父、蔚母先進屋,兩個小輩跟在身後,池澈趁機對蔚觀雪一笑。
蔚家是書香世家,家居是古典風格的,家裏養著蘭花,掛著字畫,池澈感受到一股有別於他家的家風氣質,難怪會養出蔚觀雪這樣有底蘊的女孩子。
其中一扇臥室門,門把手上掛著一隻兔子。
池澈瞥到,唇角輕揚。
他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蔚父遞過來一杯茶,連忙站起來:“伯父,您放著就好。”
大方之下有點微不可察的緊張,但這點緊張顯得這孩子更加誠摯。
蔚父笑笑,關懷道:“高三忙嗎?”
池澈斜了斜身子,正臉對著蔚父:“忙,忙成了狗,但人生總要拚搏一次。”
蔚父微微頷首。
蔚觀雪端來果盤:“池澈讀的是理科,經常拿國家奧數獎,是我們學校的天才。”
當著蔚父的麵被誇,池澈撓了兩下頭:“就是比較熱愛數學。”
他收斂了很多,如果是當著自己父親的麵,他的尾巴會翹到天上去。
蔚父點點頭:“對待學問,最重要的就是熱愛與敬畏。”沉吟了一下,“數學很好,頂級尖端行業都要運用到數學。”
得到蔚父的讚許,池澈眯眼笑起來,望了蔚觀雪一眼。
蔚觀雪在桌子下遞給池澈一顆椰子糖。
看把他美得。
一桌子的佳肴,板栗燒雞、紅燒魚、肉末蒸蛋、參湯圓子、時蔬小菜,碗筷都擺好了。
池澈洗完手,挨著蔚觀雪正要坐下。
門鈴響了,蔚聽鬆回來了。
蔚觀雪開門:“哥?”哥哥不是要去香港嗎,怎麼回來了?
她感到池澈的身體一僵。
池澈僵著笑,跟著站起來:“哥。”
蔚聽鬆喊了聲“爸、媽、妹妹”,在玄關掛上風衣換好鞋,抬起眸,掃了家裏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池澈的臉上。
池澈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生怕下一秒對方薄唇開啟:“誰是你哥?”
他有些結巴:“聽鬆哥……哥哥好。”
青年的視線在池澈身上停留片刻,最後轉向父母:“爸媽,我回來了。”
池澈長籲了一口氣,猝不及防地,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
本來兩個小輩挨在一塊,可蔚聽鬆硬站在池澈、蔚觀雪中間,池澈隻好挪開一個位子:“哥,你坐。”
蔚聽鬆拿起筷子:“不高興?”
池澈像打蔫的茄子,強顏歡笑:“沒,沒有。”
蔚聽鬆用餘光上下打量他,對方神采非凡,氣質清貴,眼眸裏閃動著靈氣,很有個性。
蔚母見蔚聽鬆一回來,池澈像見了老虎的貓,就開始母愛泛濫,忙讓池澈吃菜:“來來,嚐嚐你伯母的手藝。聽鬆,你別嚇著澈澈,澈澈今天是專門給我們送螃蟹來的。”
池澈被蔚母一誇,又活蹦亂跳起來,仰著張俊臉,對蔚母笑:“早知道伯母您這麼人美心善,我扛十箱都有力氣。”
蔚聽鬆輕哼一聲,這嘴巴簡直是抹了蜜。
蔚母被逗笑了,對蔚父稱讚池澈懂事。
池澈隔著蔚聽鬆,對蔚觀雪眨了眨眼。
蔚聽鬆筷子一放:“眼皮抽了嗎?”
池澈脖子一縮:“沒、沒有。”趕緊低頭扒了兩口飯,差點噎到。
蔚觀雪起身遞了杯橙子汁給池澈,小聲對蔚聽鬆道:“哥,你別嚇唬他了。”
蔚聽鬆捏了捏筷子,不僅嘴上抹了蜜,臉也極具欺騙性,把一家人都迷惑了。
晚飯吃完,蔚觀雪送池澈下樓,夜風掠進樓道。狹窄的樓道裏,兩人輕手輕腳,沒亮燈,默契地分享著難得的幽靜。
池澈對蔚觀雪小聲說:“你摸摸我額頭。”
蔚觀雪沒伸手。
池澈道:“今天扛螃蟹有點累,想讓你摸摸。”
昏暗中,蔚觀雪的手一寸一寸地朝池澈移動著。
快要觸碰到對方時,池澈一把輕輕握住,她手一動,卻被抓得更緊。
樓梯間,池澈的聲音傳來:“這箱螃蟹就算是我的謝禮。以後,我還要給你第二件、第三件……”
她的手抽不動,她也不想抽,聽到他以很輕的聲音說出這番話,卻奇異地感受到他的心意很重很重。
她感到眼眶有點濕,呼吸斷斷續續。他們是尖子生,自我期待與其他期望都成了肩上的重任,沒人知道命運會不會是深一腳淺一腳。但他們要撐住,不能言說,說出來是脆弱,是崩潰,隻會讓愛他們的人擔憂。
幽暗的樓梯間是一片深沉的海。
他是海麵上的一束光。
有光在,心中就有慰藉。
少女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喜歡吃螃蟹,明年,以後,還想吃你送的螃蟹。”
十二月下旬。天氣已經很冷,人們開始穿羽絨服,耳朵露在外麵都是冰的,不少市民生了凍瘡。
校園裏樹葉凋落,隻剩下灰褐色的樹幹。寒風冷颼颼的,體育課早已取消,課間跑步是高三年級唯一下樓放風的機會。
男生女生排成兩列,一個班接著一個班,由體育老師領隊,繞著學校跑。有次體育老師跑著跑著不見了,一大群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後來才知道體育老師溜去上廁所。
還有一次忽下冰雹,透明的冰雹像石頭一樣砸下來,大家捂著腦袋“哇哇”大叫,一整個隊伍幾秒鍾內消失,這一次留下體育老師在原地驚呆了。
池澈聽金蕾說蔚觀雪沒見過冰雹,衝出去捧了幾個冰雹送到文科班,又踏著上課鈴跑回理科班。王峻峻見池澈手指凍得發紅,嘴角卻噙著一抹笑。